大宋广告商(16)
“就像钱叔父腰缠万贯、富埒陶白,扇底却依旧有‘露顶洒松风’。”罗月止点头。
钱员外摇着扇子,满意地笑起来。
“有悟性。”
第11章 娘亲心事
罗月止在老钱画店呆了半日有余,将店里的装潢布置、库中画作尽数查验了一个遍。
他向钱员外借来了那个引他进门的伙计阿厚,凡有不知道的,便逐一细问于他。
钱员外知道阿厚在伙计里算是个伶俐的老人,从开店起便跟着干活,也算是放心,只叫阿厚好好伺候。
罗月止查完所有画作,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了几笔,便叫阿厚差人把东西重新收拾回去。
阿厚应下了,转头要和其余人一起搬画轴,却被罗月止拦住。“阿厚留下,你还得跟着我呢。”
阿厚放下袖子,问罗月止:“郎君还有什么吩咐?”
罗月止小声道:“跟我忙活一天辛苦了,罗郎君带你逛街去!”
阿厚隐约猜到罗月止和东家一样,也是个生意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意人。
但他也没啥可说的,工作时间里逛街,搁谁谁不乐意?故而老老实实跟在罗月止后头走了。
罗月止年轻,两人年纪相仿,再加上罗月止没什么架子,阿厚伺候得很放松,倒真像是轻轻松松出来逛街的。
但随罗月止一家一家逛过去,咂摸咂摸罗月止走进过的店铺,阿厚逐渐明白过来了:“罗郎君……”阿厚低声问:“罗郎君是在探军情呢吧!”
罗月止笑盈盈看他:“阿厚何出此言呀?”
阿厚低声同他说:“我看罗郎君进的店,不是书铺子、就是画铺子,要么是兼卖文房墨宝的,总之和我们东家的生意脱不了干系,您这不是刺探军情是什么呢?”
“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罗月止赞同他,“阿厚‘刺探军情’这个说法听着夸张,实则妥当。”
阿厚被他夸了,忍不住得意,美滋滋走过两步后又好奇追问:“那,郎君可刺探出什么结果来了?”
“阿厚觉得,刚才我们进的那些铺子,和钱员外的画店比如何?”
阿厚想都没想便答道:“那自然是没我们铺子金贵,装潢点饰,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可经营情况又如何呢?”罗月止接着问。
阿厚这次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只一句:“比我们铺子好太多了。”他不得其解,挠挠头发:“怪事情,这些店铺方寸大小,陈设也简单,却有那么多人逛游,我们家那样金碧辉煌,跟天上仙宫一样的地方,怎得他们反而不去了?”
“仙宫是仙人居所,哪里是凡人高攀的。”罗月止笑道,他转身往回走,“走吧,回店里去。我都饿了,不知道你们东家把我借过来,晚饭管是不管……”
罗月止借调画店第一天,日落戌时过后才归家。罗斯年这样的小孩子早都睡了,但青萝竟还醒着,安安静静托腮帮子坐在门口,等着给罗月止开门掌灯。
罗月止看这么小个丫头,大晚上独自坐在门外头,心脏吓得都漏拍子了,赶紧把她拉起来:“丫头胆子太大,这附近灯火都没有,你自己坐在门阶上,被人掳走了都没人瞧见!”
青萝有点困了,迷迷瞪瞪的:“二郎君,你回来了。”
“你真是……”罗月止对着这么个娇滴滴、满身憨劲儿的小丫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教训,把小灯笼从她手里接过来,领她回家,“以后不能这么等了,知道吗。若等也在门里头等,听着我来叩门。”
“我往常也是在门里等了,只是今天困,怕听不着叩门就睡过去了。”青萝揉揉眼睛,说话声音小得很,“我下次不敢了。二郎君,夫人怕也一直等你,没睡呢。你要不去她房前同她说一声,说你回来了,她才能好好睡觉。”
“我省的。你这丫头操心太多。回去睡觉去。”罗月止把小灯笼递给她,“今夜月色明,我在家里用不着灯笼,你只管休息你的,熬夜可是长不高。”
“啊……”青萝第一次听这个理论,有点害怕了,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拽着裙裾,闷头往自个儿屋里跑去了。
罗月止来到父母门前,果然看见里面点着一豆小灯,他轻叩房门,低声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你们早些歇息。”
“阿止等等……”李春秋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片刻之后,她散着头发,披着外衫走出房门来,罗月止扶住她:“娘亲,三月虽入春了,但晚上还冷,小心风寒。”
李春秋拉着他的手:“哪儿有这样娇气……你父亲已睡了,娘一天没见到你,便出来看看。你怎的突然开始同你父亲一起做生意了?都没跟娘提起过。”
罗月止怎敢同她讲欠下巨款的事,只温言道:“我都及冠了,也该做些事,总游手好闲也不是办法。”
“行,好,你想做什么娘都支持。”李春秋双手捂着儿子的手,轻轻摩挲他发冷的手背,“你之前……你之前脾气不好的时候,娘都没想到能有这一天……”
“大晚上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不都好了?好整两年了……娘亲是不是困糊涂了?”罗月止轻声嘟囔。
“那娘不说了,娘是心里高兴。”李春秋拍拍他,“行了,好孩子,回去睡吧,既然要学着做生意,就好好做,但也别累着身子,知道吧?”
“对了娘亲。我方才见着青萝。”罗月止道,“她虽是咱家侍女,但年纪尚小,熬夜等门的事情,以后可别让她做了,你可知她今天等我,不知道在门外头坐了多久,不够危险的呢……”
“她在外头等了?”李春秋也是刚知道,眉头微微皱起来,“这傻丫头,我明天说她……个子长了心智不长,不够让人操心的。”
“我是这么想的,这段时间,也和爹爹商量一下,准备再给咱家雇个厮使。我若以后跟着爹忙生意,在家里呆的时间便更少了,阿升年纪小又还要到书院读书,家里都是女眷,我总觉得不放心。”罗月止道,“以后这种事,还是得有个汉子来操劳。”
“阿止。”李春秋看他一会儿,轻声问道,“娘问你一句,你对青萝是怎么想的?”
罗月止一懵:“娘……你说什么呢?青萝她才十四!”
“十四怎么了,再过一年,不正好是嫁人的年纪?我跟那丫头实在投缘,喜欢得厉害,你若有心思……”
“没心思,一点没心思。”罗月止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娘,你可别突然跟我说这些,我要睡不着觉了!”
“这孩子……”李春秋搂搂他,“行了行了,睡去了睡去了。可不能叫我儿吓得睡不成觉。”
“别想了啊这事儿。”罗月止走之前强调,“我真当她是妹子!”
“好……”李春秋小声答应,目送他离开后,也回房歇息去了。
罗月止站在月光底下,遥望着高踞夜空的银盘,兀自愣了一会儿神。他心想,莫不是赵宗楠那一眼,真的撬动了什么玄秘的关卡,不仅让他重跌进俗世,也叫众人都清醒过神来,李春秋竟就这样突兀地起了给他娶媳妇的心思。
难道这悠闲的日子,就要过到头了。
翌日清早,阿厚已经和其他伙计们一起收拾好卫生,无所事事站在店铺里。不是他们怠懒,实则是老钱画店从来门可罗雀,他们一天到晚也没什么可忙的,只能发着呆打发时辰。
阿厚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中雾蒙蒙的,正看见罗月止抱着一叠子纸进门来,用袖子挡着,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阿厚打招呼:“罗郎君,早上也犯困呐?”
“甭提了,睡得晚。”罗月止回答,“你们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