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254)
与别处州城不同,《渭州画报》的经营权并没有交给民间,而是交给了渭州官府全权管理,每月只出三期画报,每个字都要经过严格审核。画师也被接进了官府中居住,由衙门提供吃住,发放钱饷。
狄青瞧着画报新鲜,还同张公寿分享观后感呢:“画师当真厉害!我与他没见过面,这青铜面具却画得极像,就好像照着我的面具摹下来似的!”
张公寿顶着黑眼圈呵呵笑:“你我在西北共事多年,你那张鬼脸儿,我闭着眼睛都能描出来,哪儿是他神通广大,明明是我博闻强识!”
狄将军看着他清瘦了些的脸蛋,终于看出些不对劲:“你多大年纪了还同人赤手空拳的打架?当真丢人,叫人把两只眼圈都打青了。”
“那是缺觉熬出来的!”张公寿勃然大怒,“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个轻重!我堂堂泾州知州——虽说是个撤了职的,他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本想消消闲做个新鲜玩意儿而已,谁知要把半条老命都拼进去,觉都不许人睡!”
张公寿这几日怕不是气瘦的:“我看那罗家小儿要换个名号,改成罗扒皮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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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叫资本家啊(战术后仰
第194章 渭州之乱
自此之后,罗月止好些天没见到张公寿。
罗月止算是有自觉,晓得前一阵拉着他操劳过度,确实是做得过了火,便没有去打扰。
但《渭州画报》步入正轨,留有闲暇,罗月止想请他吃顿饭,却找不到人了。
当日放衙,王仲辅找到罗月止:“朝廷的处置结果下来了。”
有范公、欧阳司谏等人在朝廷上力保,又没查出甚么要紧的证据来,朝廷便决定轻拿轻放。滕宗谅官降一级,贬为虢州知州,而张公寿贬为代州副都部署。
最迟明日,这桩公使钱案所波及的官员,就要各自赴任去了。
罗月止愣了愣,回答道:“还好,罚得都不算太重。”
王仲辅点点头,坐在他对面:“欧阳司谏还给官家上了劄子,建议自今往后,于边关之地放宽公使钱的使用,只要查明无自润之私,所用钱财均惠于众,即可便宜行事。听说官家已经允了,敕令过一阵子便要发放到西北来。”
王仲辅话音未落,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张知州……现在要叫副部署了,他说最近又忙又累,还降了职位,便提不起兴致吃送别酒,今天在衙门给了我这封信,叫我转交与你。”
“给我的?”罗月止颇觉意外,待拆了信件,读到纸张上短短几个字,他却皱起了眉头,茫然地将信纸递给王仲辅。
只见信纸上唯有短短八个字:
但持本心,适时而动。
王仲辅不解:“这是何意?”
罗月止笑起来:“巧了,我也没看懂。”
张公寿此人身形胖墩墩,却是出名的灵巧多智,特意在信件中提及八个字,自然有所缘由,只是罗月止暂且不解其意。
在寄给赵宗楠的家书之中,罗月止还提到了这件事,半开玩笑道:“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擅长故弄玄虚,出了门才知道天外有天,这张公寿说起话来没头没尾,比我还玄乎。”
汴京延国公府。
赵宗楠放下信纸,脸色颇为异常,当即找来倪四。
他将信好好折起来,收入匣中,抬眼与倪四说道:“西北恐有变。”
延国公端坐于书案边,眉目沉静:“桌上这几封信,待日暮后一封封送出去,仍是老规矩,阅后焚之。”
倪四一愣,脸色凝重了些:“公爷……可是时候了?”
赵宗楠不置可否,只叫他去做事。
……
几日之后,阿堵质库的许掌柜亲自送来了延国公的信件。
汴京离渭州可算不得近,罗月止寄出信件不过几日,这回信来得也太快了些,他将信件接到手里,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急?”
许掌柜便答道:“许是东家找您有要事要谈。便叫使者快马加鞭送了信过来。”
而信的内容,竟是催促罗月止回汴京。
赵宗楠此前写信,措辞从来悠然,就算想叫罗月止快些回到自己身边,也从不明说,只是用各种方式矜持地暗示:说京城的花期要过了、近日又偶得了什么好酒之类……
可这封信件直抒胸臆,催促他归京,又送得这样急,罗月止心脏登时悬了起来。
如今西北的生意步入正轨,罗月止便提前收拾好行囊,辞别王仲辅和何钉等人,当机立断回了汴京。
罗月止在城门边先见到了前来迎接的阿青,便叫他将行李送回家去,而自己改乘单马,径自去了延国公府。
可进了延国公府的门,却看赵宗楠于水榭中端庄抚琴,安稳如旧。
罗月止气都没喘匀,便拉着他紧张地上下打量,看他没受伤也没生病,方才松下一口气,席地而坐,盘膝坐在他身边。
赵宗楠将他拉起来,叫他坐在自己膝上:“水边湿冷,也不嫌凉。”
罗月止放下了心,不由埋怨起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为何突然用那样的语气写信?”
赵宗楠莞尔,环住面前人的腰身,将额头抵在他胸口,说只是想他了。
罗月止抿抿嘴,叹了口气,并没有再问。
结果不出几日功夫,王仲辅的信送到了汴京。
信中大意,便是感叹幸亏罗月止先行离开。
渭州官府与州中藩族闹出了大矛盾,近日恐有大事发生。他若留在渭州,怕有不便。
王仲辅在信中问道:“月止此前,可听说过水洛城?”
水洛城,乃是秦凤路与泾原路之间一座未曾完工的城池,方圆百里之内,皆为藩部生户。
若水洛城修成,或可打通秦凤路与泾原路之间的沟通,以备国防,对归顺藩部的稳定亦有帮助。
宋夏交战期间,范公曾主张修筑水洛城。
但那时战事吃紧,边关资费有限,势必优先修筑秦州等地的要塞堡寨,水洛城的修城计划便一直搁置了。
直到现在两国止戈,一直没人提起这件事。
渭州静边寨寨主刘沪,与水洛川附近的藩部关系很好,一直惦记着帮他们这修城这件事。
然而他如今的上司,渭州知州尹洙并不同意修筑水洛城,认为此时战事刚歇,应当休养生息,不便大兴土木,恐劳民伤财,还是先搁置一段时日为好。
等宋夏之间和议达成,榷场重开,西北官府的荷包富裕一些,再考虑建城与否。
刘沪在水洛川藩部中的威望颇深,身负殷切民意,却等不到彼时。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绕过知州尹洙,请那位京城来的钦差郑戬亲去了水洛川一趟,希望由他来向朝廷请命,在水洛川修建新城寨。
年前十二月,朝廷点了头,水洛城正式兴修。
水洛城所处之地固然重要,但边境刚刚喘过来气,这个时候耗资千万、大兴土木,实在有劳民伤财之嫌。
若要联系交通,在地理位置上也有更好的选择,譬如仪州黄石河路就更加便捷。
钱粮劳力宝贵,该怎么物尽其用,应当谨慎考虑才是。贸然兴修如此庞大的工程,实则弊大于利。
守着西北多年的尹洙、狄青、文彦博等官员,以及曾经在泾原路呆了多年的韩相公,都是这样的看法。
刘沪此番绕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同京城来的钦差走得更近,不与他们商量就上书朝廷,讨来修建城池的应允,实在颇欠考虑。
尹知州心里有些别扭,但也知道他心系水洛川一带藩族发展,便没说什么,按照朝廷之令予以支持,将水洛城修建之责交到刘沪手中。
但坏就坏在,等年后入了春,京城之中的官家又改了想法,决定采用韩相公的意见,暂停水洛城修建。
政令之反复,催生了此后一系列矛盾,让刘沪与渭州朝廷之间的嫌隙愈演愈烈。
尹洙按政令,派人到水洛川要求刘沪暂停工事,但刘沪竟然以已经开工为理由,拒不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