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重修版)(57)
“而你除了压抑记忆,放空大脑,就是配合他的情绪,想方设法引他露面。”宣玑冷冷地说,“是我第一次多嘴,说你俩小时候从妖族手里逃跑这事不自然,给了您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灵感吗?”
盛灵渊坦诚地回答:“那倒不是,被拉进恶咒里是我的疏忽,实在局促了些,当然是手边有什么就拿来用什么。”
宣玑:“……”
可真谢谢您抬举了!
“你知道巫人灭族是阿洛津最惨烈的记忆,他在这时最容易失去理智,故意不显山不露水地插了一段丹离视角。”
“这不难,想象我是他就好,”盛灵渊淡淡地说,“我本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宣玑苦笑:“是啊,溯洄里只有你、我和阿洛津三个人。阿洛津是溯洄咒主人,肯定能分得清哪个是他自己的视角,哪个是你的视角。而突然出现的第三个视角,只可能是我的记忆——他自然而然地会认为那个人皮傀儡的视角是我的,一激动肯定会出来拿我当仇人灭,我就是你的饵、鱼漂和人盾!你给我发几份工资啊陛下,让我一人分饰这么多角色?”
“丹离藏头露尾,一生活在面具下,”盛灵渊说,“直到朕将他下狱斩首,才揭下他的面具,下面是一张血肉模糊、五官难辨的脸,朕也不曾见过他的真实面孔,借你脸一用,多谢。”
他这句话用了字正腔圆的雅音,被他钉在那的阿洛津的眉目终于波动了一下。
“丹离死了几千年了,”盛灵渊温柔地抬起手,盖在阿洛津的眼睛上,“你我也一样。这世间如今人与妖不分,近百年无战事。赤渊火也早就灭了,阿洛津啊……”
阿洛津嘴里吐出巫人语,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以至于宣玑也分辨出来,这是记忆里,他临死前说过的话。
宣玑:“他说什么?”
盛灵渊没回答,把最后一根钉子钉进了阿洛津眉心,阿洛津终于不动了,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合上了。
盛灵渊抱起这具可怕的身体,飞身落入水潭中间的石棺里,重新将他放了回去。随即他一拂袖,石台上的阴沉祭文分崩离析。
宣玑没过去,脖子上还有一圈被阿洛津掐出来的印,远远地看着那魔头惺惺作态——盛灵渊伏在棺材上,注视了阿洛津很久。
就跟他在意似的。
“我说,陛下,”宣玑双臂抱在胸前,半带嘲讽地说,“您这谢幕造型摆五分钟了,够观众合影的了,撤吧。”
盛灵渊这才如梦方醒,抬手推上了棺材盖,缓缓直起腰。
就在这时,他撑在青铜棺上的胳膊肘一软,盛灵渊猛地扭过头,捂住嘴——
血从他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第31章
东川机场,写着“风神”字样的小飞机上下来几个人,都身着便装,低调地开车进了东川市区。
其中一个娃娃脸青年,打扮得颇为时髦,一边走一边嚼口香糖,脖子上挂着块秒表,正是风神第一支队的小队长张昭。他身边的女外勤戴着一副巨大的蛤蟆镜,长着一副好像总也睡不醒的眉眼。别看这位一脸亚健康,也是个人物——正是在赤渊医院支援过宣玑的二队队长谷月汐。
这二位放哪都能独当一面的特种外勤,这回出来却都是跟班角色——领头的那位猿背、宽肩、光头、古铜色的脸,嘴角要掉不掉地挂着根烟,让人一见,心里立刻能浮现出“老爷们儿”这个词来,整个人弥漫着一股越野气质。
这人姓王,叫王泽,水系特能,是现任特种部队“风神”的总负责人。
王泽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回总部,一年到头流窜在全国各地。安全部的领导每次找他都逮不着人,气得直蹦,又抓不着他把柄——每次有什么地方需要“风神”支援,他们的人总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从没失过职。
“这个老肖啊,我看他自打升官,小脸越来越白,官威越来越大。”王泽嘴角的烟一翘一翘的,懒洋洋地抱怨说,“我风神十支特种队伍不够他调,还隔空直接支使起我来了。”
谷月汐正色说:“事关镜花水月蝶,现在局里人心惶惶,肖主任的意思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泽从鼻子里哼唧了一声:“上面腐败让老子跑腿,烂到根里了,要不我懒得在总部待着……行吧,现在什么情况?”
张昭刚发完信息,闻声抬起头:“哦,就东川那老僵尸——月德老鬼,也不知道是火化的钱没攒够还是怎么的,捞钱捞得丧心病狂。放手下一帮徒子徒孙,弄邪魔外道的玩意给人下套,再自导自演自己解。他们用的工具疑似是从一个古墓里挖出来的镜花水月蝶虫卵,搞不好那个会传染的幺蛾子就是从那里头飞出来的。”
谷月汐一板一眼地说:“月德公一共四个徒弟,现在都不怎么露面了。活跃的都是徒孙一辈,我们取得了其中几个重要人物及其家属名下的机动车行车记录,通过交叉对比,大致圈定了古墓的位置——应该就在‘东璧’山区里,正好跟善后科发来的定位重合。”
“奇怪了,姐姐,”张昭说,“善后科那帮废物怎么找到古墓位置的?”
“怎么说话呢?”谷月汐呵斥了他一句,又说,“善后科的负责人意外跟嫌疑人一起被拉到了古墓里。他们那有个年轻人的特能正好是‘视物寻人’,拿着宣主任的私人物品,一路追踪到的。”
张昭乐了:“我天,这特能太强了,能跟警犬选美。”
谷月汐面无表情,严厉的目光从蛤蟆镜后射出来。
“我错了。”张昭做了个鬼脸,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东璧山区是吧?让善后科的小萝卜头们乖乖等着,别乱动。”王泽叼着烟,笑出一口鲨鱼似的大白牙,“等着咱去解救他们爸爸——哎,我听说善后科这奇葩新主任也是个雷火系,月儿你见过是吧?怎么样?”
谷月汐若有所思地顿了顿,谨慎地说:“我说不好。”
王泽一愣:“嗯?”
谷月汐扶了扶脸上的墨镜:“我从他身上看见的能量特质是火焰色的,感觉他应该属于雷火系,偏火——但……当时在赤渊医院里,他还表现出了一点金属系的能力,应该是特殊武器。可是按理说,金火相克,武器和自己属性不合,战斗力会打折扣,一般雷火系的人会避开金属系和冰水系的武器。哦,对了,他手里还有一把剑,从脊骨里拔出来的,拿着那把剑能跟当时的人魔分庭抗礼。”
张昭“哇”了一声:“从后背里拔剑,听着好牛逼,什么样的剑?”
谷月汐摇摇头:“我看不透。”
张昭年纪小,嘴快:“姐姐你的‘透视眼’上一次看不透的还是……”
他说到这,猛地反应过来什么,闭了嘴。谷月汐皱了皱眉,车里一下安静,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王泽脸色一沉,喷出一口白烟,白烟有灵似的逆着风飞到张昭面前,糊了他一脸:“就你有嘴,一天到晚舌头八尺长——肖主任来信了,看他说了什么。”
“哦,”张昭老老实实地拿起他的手机,“肖主任说‘月德公可能已经知道你们到东川的消息了,你们现在在别人地盘上,小心点’。”
“搞笑,山在,老子在,那僵尸老兔子还敢把我们一炮炸上天怎么的?”王泽一脚踹进了油箱里,“咱走着瞧……”
“别走了队长!高速出口又开过了!”
罗翠翠发的定位是个很偏僻的地方,王泽长得像个越野旅行家,谁也不知道他私下里找不着北,在高速公路和盘山路间来回转了八圈,他才冲破“艰难险阻”,跟善后科聚齐。
“来晚了!不好意思,太不好找了。这种神神叨叨的古墓周围一般都有不明磁场,干扰导航。”王泽臭不要脸地给自己找理由,“哟……这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位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