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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重修版)(27)

作者:priest 时间:2020-05-10 09:15 标签:强强 幻想空间 古穿今 都市异闻

  宣玑摆摆手:“别每次都这么隆重,外面时代早不一样了,你们这样,弄得我老觉得自己像个封建余孽。”
  领头的骑士越众上前,推开脸上的黑面罩,露出一张能吓死人的脸——只有一只眼睛,脸上腐烂的皮肉把五官黏在一起,左下颌露出了斑驳的白骨。他用这张脸对宣玑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含混的声音:“族长……回……家了,在外安……好?”
  “哎,有日子没回来了,”宣玑应了一声,“刀一,辛苦你照顾家里了,最近有个疯子在附近挖坟祭魔,没影响到你们吧?”
  “未曾,”骑士“刀一”说,“正要……托……梦于您。”
  “怎么?”
  “‘斧七’与……‘剑十二’想要……魂归天地。”刀一说着,恶鬼似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又是怅惘,又仿佛有些向往,两个骑士应声上前,摘下盔甲,单膝跪在宣玑脚下。
  其中一位已经没了头,脖子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些飘忽的雾气;另一位浑身焦黑,身上不时有一块一块的红斑闪过,仔细看,原来那些“红斑”都是火星——他就像块火堆里的炭,微风一扫,就要受灼身之苦。
  宣玑叹了口气,他眼睛里,没有合上的《千妖图鉴》正标注着这些“骑士”的身份——“器灵”。
  相传,赤渊一带曾是古战场,这里遗留了大量的古代冷兵器。其中有一种特殊的兵器,古书上说叫“神器”,在宣玑看来应该叫“鬼器”,极大地体现了旧社会对百姓的迫害——它们都是用活物“炼”的。
  用秘法把生灵活生生地融入炼器炉里,器成后就有了“器灵”,这些器灵从此被囚困在器身里,永生永世受人奴役。
  古时候冶炼技术有限,再“神”的刀兵经年日久,也会豁口生锈。而一旦作为器身的兵器出了毛病,器灵也就差不多废了——有些器灵会随器身一起慢慢腐烂,有些没来得及烂,先失了神智……直到器身彻底烂干净,这些器灵们才会跟着一了百了。
  宣玑不知道当年的“神器”能有多厉害,但他知道这些器灵有多惨。
  这些被遗忘在古战场的器灵早已经没了主人,他们是他的芳邻、子民与朋友。打从出生开始,宣玑身边就只有他们相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器灵都自发地臣服于他,哪怕是那些疯了的,在他身边也能短暂地安静一会。
  器灵们喊他“守火人族长”,供他驱使,等实在不堪折磨的时候,就去找宣玑帮忙毁去自己的器身,求个解脱。
  “好,”宣玑温声说,“那就……先去祭坛。”
  祭坛在南面那座大殿后面,周围环绕着三十五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生卒年月,据刀一说,他们是宣玑前三十五任“守火人”,大概可以相当于“列祖列宗”。
  上一任守火人死后,下一任才会出生,宣玑自己就是“出生”在这片碑林里的。早年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他只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那时不能动,似乎也不用吃喝拉撒。听刀一的描述,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发育迟缓的地瓜马铃薯一类——在前辈的尸体上发芽。
  祭坛被器灵们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个求解脱的器灵的器身已经陈列在祭坛中间:一把断斧,一把被锈迹腐蚀得惨不忍睹的古剑。
  器灵们都很熟悉这事,纷纷上前,同斧七和剑十二道别。
  这些残缺的器灵们大多已经不能说话了,因此他们只是沉默地凑过来,彼此送对方一程,然后分散开侍立在祭坛四周。斧七和剑十二跪下给宣玑磕了个头,身形一闪,没入到断斧和古剑里。
  宣玑像个精细的手艺人,从刀一那接过白布,他跪在地上,一丝不苟地擦去两件残兵上的尘土,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天上一块云突然给风卷走了,灿烂的阳光劈头盖脸地落在祭坛上,正好剑上的锈给白布抹掉了一块,阳光照出剑铭的一角,字看不清了,就剩下个草字头。
  草字头的字太多,无从猜测,反正肯定不是“莫邪”——这里的器灵都是刀剑中的无名之辈,对世界无益也无害,好像他们生下来不为别的,就为遭这一场罪。
  宣玑擦完残兵器身,问:“不后悔吗?”
  残兵与器灵悄无声息。
  宣玑例行公事,把这话连问了三遍,又等了片刻,两个器灵没再出来,这是不后悔了。
  “这些年承蒙照顾,我送你们一程,”宣玑伸手按在胸口,轻声说,“兄弟。”
  他说着,指尖在胸口一捻,像是从胸口掏出了一团火球,宣玑双手捧着那火球,祭台上两件残兵就自己飞了起来,有几分不舍似的,围着他转了几圈,随后一头扎进了那火球里。
  宣玑闭上眼。
  火球一碰到残兵器身,立刻暴涨,干净利索地将器身吞了下去,火焰陡然变成了纯白色,能融金化玉,只一眨眼,两件残兵就融在了宣玑掌心里。
  两道模模糊糊的人影从火焰中立起来,浮在半空,那是一高一矮两人,不是那些阴灵一般的形象。
  高个的是个清瘦书生,衣服上打着补丁,胡子却修得很整齐,清贫又体面的样子。矮个的娇小玲珑,发饰与身段依稀是个少女的模样,与血肉模糊的器灵大相径庭——这是器灵还没有被炼进刀兵中,“生前”的样子。
  透过火光,宣玑窥见了他们还是生灵时的几个画面,可惜那画面就和“听尸”一样杂乱且短暂,尚未及凑齐一个片段,那些过往就同人影一起,在火光中不见了。
  其他器灵们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祭台上的火光,直到它渐渐黯淡,熄灭在宣玑手心里,然后他们又游魂似的各自散了。
  每到这个时候,宣玑都会很难揣测这些器灵们在想什么,一开始,他总担心器灵们看完送葬,会排着队地来找他借火,毕竟死亡有示范效应。不过后来他发现,这倒是多虑,器灵们虽然想不明白生有和欢、有何恋,却居然还是愿意继续活。
  直到他们真的走到山重水尽处,才会慎重地选好自己的终点,郑重其事地与人间告别。
  宣玑独自坐在祭台上,身上厚重的、圆融又油滑的外壳短暂地剥开。他神色疏淡,被灿烂的阳光照出几分寂寞,听着碑林里的虫鸣声,忽然很想点一根烟。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喀嚓”一声,宣玑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碑林里一块石碑无端裂了条缝。
  卷一终


第二卷 痴人
第15章
  神明庇佑不了世人,神明啊,已经烂在梨花树下了——题记。
  盛灵渊本以为自己受了大天雷劫,身碎神飞,这回好歹能安心长眠个万八千年了,没想到一个盹没打完,他又被二次惊醒。
  上一次他还有点“起床气”,这次干脆一回生二回熟,他木然得连脾气都懒得动了。
  阴沉祭的反噬实在太刻骨铭心,纵然他那受刑的肉体已经灰飞烟灭,神识还在痛苦地颤抖不休,心念一动就是折磨。按理说他已经没有“尸”可诈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小辈怎么就不能换个魔头参拜了?
  耳畔传来乱七八糟的敲锣打鼓声,里头还有个男的在那卖力地连吼再喘,不知叫唤些什么。盛灵渊耐着性子听了一会,一个字没听懂,越发头痛欲裂,心说:“何方妖孽在这哭坟?”
  这时,脚步声靠近,有人将他扶了起来。凌迟的剧痛还在他神识上逡巡不去,因此盛灵渊的感官很迟钝,好一会,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人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布,正搓泥似的在他身上乱擦。
  盛灵渊倏地睁开“眼”,视野里撞进了一张靠得极近的脸,对方鼻尖几乎要贴到他身上,连睫毛都根根分明,勾勒出一双线条优美的凤眼,琥珀似的虹膜清透得不可思议……美中不足,是眼下挂着一对黑眼圈,很破坏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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