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浇愁(重修版)(140)
宣玑胸口正翻搅着来自天魔剑灵的激烈情绪,只能靠扎手指保持清醒,苦笑道:“那您能把这传承拿走吗?我以后逢年过节给您上三炷香,早晚磕头都行。”
盛灵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神识根基不稳,才会被外来传承裹挟,大混战那会儿随便来个小崽子都比你强,空有一身力气。以后就不要睡了,梦里灵台也容易失守,夜里多用用功,你又不是非睡不可的凡人。”
宣玑:“……”
他此时肉体上虽然完整,精神已经劈了叉,一半被天魔剑灵带着悲恨相续,看见盛灵渊就心疼;另一半只想锤爆老魔头的脑壳……就这么跨着“一字马”来到了俞阳分局。
俞阳分局拘留所在地下,不知道杜处什么审美情趣,可能是为了防晒。到处都阴森森的,像个地牢。
这会儿王泽在盯审讯,杜处在盯王泽——杜处一手操持了海上捞尸工作,还得上下联系、安顿伤员,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宿,但一点也看不出疲惫,她此时妆容整齐,神采奕奕地跟在偶像身后,之前还钻进卫生间,拿外卖饭盒里拆出来的加热袋裹上警棍,给自己卷了个时髦造型(注),随时准备着跟偶像合影。
审银翳的过程挺不顺利,因为这老瞎子也是个精神系,异控局的审讯员们轮番上阵,跟他耗了一天一宿,也没打碎他的精神屏障。
“十三年老通缉犯,这档案上的包浆都比别人厚半寸……”王泽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根烟,拎着银翳的档案夹朝宣玑晃,结果一眼看见跟进来的盛灵渊,立刻闪电一般收拾了自由散漫的站姿,还顺手把烟掐了,近乎正式地打了个招呼,“来啦?”
盛灵渊可以伪装成人,短暂地混进人群,但他身上根深蒂固的东西是藏不住的,老资历如王泽罗翠翠……别管资历划不划水,见得多了,会本能地知道留心他,特殊感应者如谷月汐杨潮,也会尽可能地避免与盛灵渊独处。
和他那帮恨不能拿身家性命替燕总报恩的傻小弟们不同,宣玑怀疑王泽从一开始就没信过“剑灵”的说法。
爱信不信吧,反正全责协议都签了。
宣玑心酸地隔着裤兜摸了一把他卖身的手机,问王泽:“这瞎子是什么人?就只有‘银翳’这个代号,身份证上名写的是什么?”
王泽一摆手:“哪来的身份证,你想得也太多了。咱好多通缉犯都这样,尤其这帮本真教的,人家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人,身份都不要,要身份证干什么用?”
“也不一定,不把自己当人民的,也没见谁拒绝人民币。”宣玑从他手里接过银翳的档案,随手一翻,就“啧”了一声,看见了这位的丰功伟绩。
这位银翳先生身残志坚,跨国诈骗犯起家,曾经利用精神系特能,穿梭在西南边境,前前后后做过七八起大案。后来进入风神视野,是因为他转行跨界,从诈骗犯变成了杀人犯。
几年前,瞎子利用自己的精神系特能,诱导一位轿车司机,致使该司机在盘山道上开车时毫无征兆地转向往山下冲,正好拦腰撞上旁边一辆旅游大巴,连轿车司机在内总共死了十六个人。监控拍到的画面犹如有人中邪,在当时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宣玑:“这个死的轿车车主跟他什么关系?”
“在查了,但我觉得没关系的可能性大,”王泽说,“本真教那帮反社会,讲究‘互帮互助’,报仇害人什么的都是互相解决别人的目标,以免我们和警方通过社会关系怀疑上正主。我看那瞎子当时指不定接了谁的单,得审。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些年轻的精神系小同志们到现在没能突破人家的精神屏障。”
杜处立刻低头反省:“分局设备不行。”
“不是设备的问题,是现在的精神系都让设备惯坏了,”王泽偷偷拿眼角瞥盛灵渊,“我早说精神系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应该着重培养,他们不听我的,现在这些小同志,自己袜子都洗不干净,别说洗别人的脑了……”
宣玑莫名觉得黑脸鲤鱼鬼鬼祟祟的视线很碍眼,脑子一抽,侧身挡住了盛灵渊。紧接着就见盛灵渊很懂地弯了弯眼角,略退了半步,王泽则是若有所思地神色微变。
宣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这么一拦,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不信任。精神系的东西水深得很,确实说不清,宣玑哑然片刻,只好挽起袖子:“信得过我吗,要么我来试试?”
王泽:“你说啥?”
杜处:“宣主任你是精神系吗?”
她记得海上看见的工作证上好像写着……
宣玑诚实地回答:“哦,不是,我登记的是雷火。”
杜处:“……”
“不,兄弟,”王泽忙拉住宣玑,“这事不行,你听我说,咱可不是黑社会,咱们有纪律的!严刑逼供绝对不行。局里明确规定了,除了‘合理且必要’精神系手段,其他任何形式的特能不得在审讯中使用,清蒸红烧爆炒油炸都违法!”
“我有数,放心。”宣玑拍了拍审讯员的肩,“哥们儿,借纸笔用用。”
王泽更绝望了,易燃物都准备好了,怕不是要直接支烧烤摊:“等……”
他话音没落,就见宣玑略一思索,随后飞快地在纸上画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圈,一蹴而就——明明是办公专用的黑色中性笔,落到纸上,墨水却变成了绚烂的火焰色。
精神系的小花招,他还真会一个。感觉到盛灵渊落在身上的视线,宣玑不由自主地想玩手花活,他排练过的似的,伸手夹住那张字条,手腕一抖,咒文立刻成型,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杜处:“……这走位有点帅。”
王泽却不敢跟着花痴,毕竟是资深风神,那一串“大小圈”一成型,他虽然没看懂宣主任画了个什么牌的蚊香,却无端汗毛倒竖,弓起后腰倒退半步,按住腰间秘银。
盛灵渊可没心情欣赏他的操作,皱了眉,这是巫人咒——恶咒“溯洄”!
在东川的时候,宣玑作为被殃及的池鱼,给卷进过溯洄一次,可吃过猪肉不代表就会用猪的姿势跑,恶咒那么容易驾驭就不会被封进祭坛了,这小鬼还真敢!
王泽当时就觉得一道阴风从身边刮过,一回头,只见方才站在门口的盛灵渊瞬移到宣玑身后,而就在这时,画满了大圈小圈的那张纸无风自动,飘了起来,在半空中倏地一抖,那些火焰色的线条就从纸面上弹了起来,错综复杂地缠在半空……巫人咒成!
盛灵渊略吃了一惊,他少年时是在东川长大的,太知道巫人语有多复杂了,那和汉语是两个体系,普通人用光亮的水晶板拓写都不见得描对,宣玑没学过巫人语,居然能一笔写成。
难道这小子是奇才?
“呃……”宣玑翘着尾巴耍完帅,跟恶咒大眼瞪小眼片刻,才发现下一步不会了,只好厚着脸皮传音入室,“打个小抄,别让我在同事面前丢人,那什么……您给指点一下,然后呢?”
盛灵渊:“……”
陛下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也当场倒抽一口凉气,怀疑守火人们命短,都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宣玑一分心,那漂在半空中的细线就见缝插针地朝他“流”了过来,某种阴冷的气息顺着他外放的神识往里腐蚀,盛灵渊:“别走神!恶咒欺软怕硬,会反噬……嘶!”
可能是这火系小妖画的咒文太亮,盛灵渊被那火光刺得一阵烦躁,好巧不巧,他那生死不弃的头疼病突然发作,这一次来得格外剧烈,疼得他眼前几乎是一黑。
宣玑听见了他声音不对,当时就要回头看他:“怎么……”
“看我干什么,让你别走神!”盛灵渊冷汗都下来了,急喘了几口气,脑子里好像有根糟筋,就地化作了狼牙棒,拿他太阳穴当鼓面敲敲打打,要给他捶出个风光大葬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