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93)
“也是。”林宛玥自嘲一笑,道:“你瞒我瞒,有什么事能瞒一辈子呢,终归是要露出马脚的。“
柳缘歌安慰她道:“你莫要慌,正是这个道理。”
林宛玥瞥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你叫我别慌?你手抖的那么厉害做什么?”
柳缘歌不满地道:“有吗?”低头一看,手指果真在颤个不停,便伸出左手按住右手,答道:“你看错了,我这不是慌,是天太冷的缘故。”
林宛玥懒得戳穿她,两人从巷头走到巷尾,来来回回数次,依然无法离开。柳缘歌赞叹道:“我以为只有沈誉会摆弄法阵之类,想不到师姐竟然也这般厉害了。”
见林宛玥沉默不语,柳缘歌不禁问:“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有没有想过,”林宛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缘歌,“师姐不认得我们,你我在她眼中,与那些路人又有何区别?若真动起手来,我们要怎么办?”
柳缘歌狐疑道:“不至于吧,我们有两个人,难道还会打不过师姐?”
见林宛玥又要摇头,她道:“那好,就算是打不过,平手总是能行的吧?”
林宛玥道:“我看悬。”
两人站在巷口,与街道只有一线相隔,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嚷嚷,但无论无何也无法再向前踏出一步。
柳缘歌袖手沉思少顷,问道:“师姐究竟是想做什么,既然已经困住了我们,她为何还不现身,难道是在暗中窥探?”
林宛玥忽地笑了笑,道:“不见得如此,她约莫不在此处。”
柳缘歌奇怪道:“你笑什么?”
林宛玥慢条斯理道:“我是没想到,居然能在今日领教一番师姐的厉害,等会若是真打起来,你又要如何?”
柳缘歌道:“打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待洛元秋将最后一口汤喝完,天适时下起雪来。她慢步绕到巷内,见那二人左突右奔,始终不得离开。四面如围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她们困在此处。
这时一辆送货的驴车经过,驾车人见这两人在巷中来来回回地走,嘴里念叨着什么,不禁有些奇怪。而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天阴了几分,驾车人缩了缩脖子,嘀咕道:“莫不是疯了?”也不敢久留,赶紧挥鞭驱赶着驴子走了。
洛元秋险些笑倒,靠着墙站缓了一会,才拿着短杖隔空点了点,对那二人道:“别费力气了,没用的。”
她眸光微动,将短杖别在腰间,手中青光凝起,微笑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快些说罢。”
两人迟疑片刻,一同摇了摇头。洛元秋正要说话,听见那佩刀女子喝道:“动手!”
说着长刀出鞘,掠过一道寒光,她旋身当空劈下一刀,同时借力连挥数刀。洛元秋侧身躲过,见那长刀刀身如冰,溢出丝丝寒气,刀锋明如初阳,顿时看向那女子眼睛,手中青光凝成的剑铛地一声挡住长刀,疑惑道:“你这把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宛玥不答,挥刀挡下洛元秋几剑,脚步一转,巧妙地避开来,抽身而出。此时柳缘歌紧随而上,甩了甩衣袖,飞出几条丝带,向洛元秋手脚缠去。洛元秋持剑斩下,丝带如蛇般快速收回,竟是向着她腰间阵枢袭去!
洛元秋斜持青光剑,向后连退数丈,最后一跃而起,落在水井边的老树上,剑尖指地,缓缓道:“说句话而已,有这么难吗?”
林宛玥持刀而立,欲言又止。柳缘歌微一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
话音刚落,洛元秋从树上掠下,手中剑光一闪,向着林宛玥攻去。两人互拆数招,林宛玥不敌,横刀格挡,刚要抽身脱去,而洛元秋身形一晃,剑锋掠过,刹那间转向柳缘歌,一剑横过,同时弹出一道符,一触及丝带便顺势而上,登时燃烧起来。
柳缘歌登时色变,躲避不及,洛元秋手臂运劲,剑尖叮铛一挑,向她胸口刺去,余光瞥见刀光闪过,手腕一翻迅势出剑,将那把刀重重压下,同时一手按住柳缘歌的肩膀,将她牢牢制住,当下胜负立分
她回头望向林宛玥,眉眼淡然,道:“如何?”
林宛玥大惊失色,忙道:“师……且慢,住手!”
洛元秋不动声色看着她道:“怎么,舍得开口了?”
她本就是佯攻,并非真要取柳缘歌的性命。手中青光剑敛去,唰然消失,洛元秋松开手,撤去法阵,径自推开院门,道:“进来说话吧。”
那两人迟疑了会,一前一后跟着进了院子。洛元秋将玉玺放入屋中,翻出那桶桂花茶准备待客。她把水壶提上灶头,正要扔道符进炉中烧火,突然想起先前她二人说的话,心中有些不服气,临时换了火石打火,试了好一会也没擦出半点火花来。林宛玥见状也很无奈,蹲下来道:“我来吧。”
洛元秋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手上拿过火石,稍稍摩擦了几下,轻而易举地将炉中的绒草引燃,不一会炉中青烟燃起,火光大盛,木头开始燃烧。
三人围着一张木桌坐着,面前各摆了一个空瓷碗。洛元秋掰开茶桶,倒出桂花在碗中,道:“家里只有这个了,凑合喝一喝吧。”
柳缘歌捏起这只粗糙的白瓷碗,拿起又放下,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开口。看见这屋中空空如也,尽是些破旧物件,心中酸涩不已,十分不自在地坐着。
洛元秋不知她们所想,自顾自道:“若你们真是我的师妹,那我们大概有……有十年不曾见过面了吧?时间太久,我已记不清你们的脸了,是以不曾认出。”
林宛玥道:“何以见得,如果我们都是假冒的呢?”
洛元秋一指她放在桌上的刀,笑道:“是吗?我六师妹从前也有这么一把刀,时常擦拭,从不离身,难道也这般巧么?”
说完她一脸纠结,托腮道:“只是不知道如今你们叫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从前那个名了吧。”
她这举动有些孩子气,林宛玥垂眼看向桌上的长刀,嘴角不自觉翘起,道:“我随母姓,依旧是叫宛玥,不曾变过。”
洛元秋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柳缘歌,柳缘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我那名字倒是假的,你以后不必记了。我姓柳,唤我缘歌就好。”
洛元秋咦了一声,道:“与我名字中的元是一样的吗?”
柳缘歌莞尔一笑,道:“不是,是缘分的缘。”
洛元秋看了看她二人,笑道:“是了,正是因缘际会,不然怎么今日让我遇见了你们。”
一时气氛融洽不少,正巧灶上水也开了,洛元秋提壶倒水泡茶,花香随氤氲的雾气散开,三人相视一笑,各有各的感慨。千言万语,仿佛尽在这碗花茶之中,不必尽述,便可心意相通。
喝了一会茶,洛元秋突然想起件事,问:“等等,你们不是回家嫁人去了吗?”
柳缘歌一口茶喷了出来,林宛玥差点打翻了碗,俱是张口结舌的模样。
柳缘歌抹了抹嘴道:“这个……”
林宛玥嘴角抽搐,以手掩面,不想多言。她看了柳缘歌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头大,当年离山时随口说的话,如今却被师姐当真了,这可如何是好?
洛元秋见状目光中带了些微同情,心想看来是没嫁出去了,当即宽慰道:“算了,这种事急不得,须得慢慢来才是。”
她转念一想,感慨道:“不知两位师弟如今在何处种田,要是有机会,也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林宛玥低头猛喝茶,几乎要将脸埋进碗中去,端碗的手不住颤抖,忍笑忍的极为辛苦。
柳缘歌面色古怪,道:“大概……有机会的。”
洛元秋理所当然道:“三师弟养猪种花都是一把好手,四师弟养鸡也养的不错,种田应当也不差才是。”
这下连柳缘歌都一并将脸埋入了碗中,专心喝茶,低头不语。
司天台中,正在处理公文的沈誉对着王宣连打了几个喷嚏,王宣避让不及,一脸烦躁,怒道:“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