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疼大官人(61)
可他哥呢?他哥如何掺和其中?
照昨日西门庆所说,他哥其实与应伯爵是同胞双生子,幼年离家被人收养,却恰好在应伯爵落水那天,不知何故回到此地,又偏巧来到西门府上,严丝合缝补了死掉的应伯爵的缺。张松不认为他哥会撒谎骗他,说“失忆”便真是记不得了。他哥必定也正苦苦思索,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此处。眼下西门庆要将尸骨判为无名旧尸,好叫他哥继续以应伯爵的身份处世。张松在家思想了一日,亦觉此计最为妥当。万一,以防万一,他哥失去的记忆真与应伯爵之死有关,只要这案子结了、“应伯爵”没死,他哥便再不会受到牵连。
陈敬济做贼心虚,吓破了胆,哪还顾得上问那具沉尸的身份?他瞬间嘴脸大变,膝盖作脚紧走几步,抱住西门庆大腿嚎啕叫“爹”,求西门庆为他伸冤做主,大骂潘金莲无耻勾引他。西门庆恨不得拧断他脖子,亏得玳安儿死命拦着:“爹只把他当个臭屎扔出门去,不可叫他脏了您的手!”西门庆发狠踹了陈敬济几脚,直踹得他抱头蜷在地上,发出狗夹门缝儿似的哀鸣,这才稍稍解气。
张松悄悄拉开门闩,正欲溜走,却被西门庆大喝一声:“张松!拿纸笔来!这没人伦的东西奸淫长辈,合该义绝,念在我女儿与他小儿结姻,有些情义,今日我做主,许他和离,与我西门家恩断情绝,再无瓜葛!”
张松到陈敬济书房里取来纸笔,西门庆口报,他执笔,写下一份放妻书,并一份陈情文书,申明陈敬济投奔丈人时所带箱笼财宝,原是妻子娘家随的嫁妆,与他陈家无关。陈敬济无力争辩,抖抖索索签署画了押,只带了一张空包袱皮,便被玳安儿推搡着撵出府去。
张松作为人证,也在两份文书上签字画押。西门庆接过两张墨迹未干的纸照看一眼,便缓缓抬头,阴恻恻盯着张松道:“多日不见,你愈发出息了。也是我应二哥有识人之明,叫我一力抬举了你。你若能挣出个功名,我便叫大姐儿改嫁了你,往后这大的家业,横竖着落在你二人手上。”
张松闻言扑通跪倒在地,心道这妖怪拿话试探我,我若应了,只怕比这陈敬济下场更惨,于是慌忙磕头道:“爹说哪里话?我是何样出身,怎配得起大姐儿金枝儿?只盼爹能放我回苏州老家,给爹新铺当个伙计,挣出三间瓦房,这辈子便心满意足了。”
西门庆方才收了文书,抬手叫他起来:“大夫叫应二哥静卧养伤,不便车马劳动,他好歹答应先在我这儿将养些时日。你回去捡几套替换衣物送来,我到书房等着你来。去罢。”说着起身与张松一道儿出去。
却说这西门大姐与小郎君搂抱着睡到半夜,忽被她爹掀了被揪起来,说她汉子与小丈母偷情。陈敬济是何样人,她能不知?这两年他里里外外男男女女的胡浪,她只嫌丢人,不愿声张,又因这小郎君生得俊,嘴甜会哄人,倒把一颗心全放他身上。如今被她爹劈头盖脸揭了个干净,还把人赶了出去,她只觉天都塌了,正伤心欲绝,她爹竟又随口将她许给戏子出身的下贱男宠!
大姐儿自幼丧母,爹又是个不着家的,从来也没人同她说过几句体己话儿,此番她遭此催折羞辱,孤零零在屋里哭了半宿,竟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天明时分,可怜这姑娘心里已亮不起来。她倒插了房门,取两条腰带,拴在门楹上自缢身亡。
第89章 着急忙慌脱裤解衣
西门庆假意拉拢小张松,叫他回家收拾衣服,再来服侍他哥。张松听见他哥又要住回妖精洞窟,心里虽百般不情愿,可也怕惹毛了这正在气头儿上的煞星,只得乖乖儿听命,连跑带颠家去不提。
眼瞅着他出了角门儿,西门庆转身撒腿往灶上跑。孙雪娥正撅着嘴拾掇器具,见西门庆气喘吁吁进来,便嗔道:“黑灯瞎火的,你当跑一趟容易?叫我送餐食,你倒把门锁了?”西门庆掀开餐盒盖儿,朝里头看了一眼便道:“粥冷透了,能吃?再开火咕嘟咕嘟。”孙雪娥瞥见他脸色不好,便诸话不提,闷头蹲到炉膛前添柴生火。
西门庆背着她,拿起小灶上蹲着的药罐儿,将剩的底儿倒进粥里,使木匙搅了搅,盖上食盒道:“罢了,我尝着还行,温温儿的。你回去歇吧。”说着挎上食盒走了。孙雪娥纳闷却不敢言。
却说徐应悟踹了几下门,头又犯晕,只得挪回榻上躺着干怄气。外头隐约传来喧闹声,他料到是那冤家去找潘金莲、陈敬济算账,心里惴惴难安,唯恐出事。忽听门口叮当作响,锁开了。他挣扎起身,只见西门庆阴沉着脸,提了食盒进来。
“一日水米未进,看把应二哥饿坏了。”西门庆沙哑着嗓子道,“我已将那奸夫淫妇撵出府去,往后生死不论,横竖与我再无瓜葛。”
徐应悟闻言暗叫“幸好”,心头大石落地,气便消了大半。西门庆将白粥小菜摆了半桌,徐应悟见着吃食,顿时腹中轰鸣,才觉出饥饿来。想着先垫垫肚子,再与这泼皮理论,他一言不发,捧起粥吨吨喝下半碗,又就着腌菜乳瓜,啃起蒸饼来。
西门庆目光落在他嘴巴上,眼都不眨,又说道:“那尸骨……再叫衙门里查几日失踪人口,待我与何九说下,只推是陈年旧尸,在我盖这院子前便有的。那毒妇已失心疯了,说的都是浑沌疯话,不足为据。往后你还是我应二哥。”
徐应悟吃喝完毕,起身拱手道:“多谢西门大人悉心管待,往后……往后……”说着竟觉天旋地转,手脚一软,人便往下瘫去。西门庆早有准备,稳稳将他接在臂弯里。
“西门庆!你不做人……”徐应悟头一歪晕了过去。西门庆将他放回榻上,接着高声呼叫“来人”。他催平安儿迅速撤下残羹碗筷,叫玳安儿吹了外屋灯盏,便着急忙慌脱裤解衣,又把徐应悟剥了个精光。
那边厢,张松回家将他哥常穿的两身直裰并上下四套里衣衬裤打成个包袱,又胡乱塞了些吃的下肚,提了盏灯便转回西门府来。行至书房门外,却见玳安儿抱膝蹲在廊下发怔。
玳安儿见着他眼中一亮,站起来迎道:“松儿,来了?”张松手抠着肩上包袱道:“我哥睡着呢?我瞧瞧他……”说着便往里走。
玳安儿口里“诶诶”叫着,却不真拦,由着他径直进了里间。里头只燃着柄熏香蜡烛,昏黄黄,影幢幢,气氛暧昧。张松走近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榻上两个赤条条的人儿,正并头交股抱作一团,睡得香甜。床头地上团着一条皱巴巴的汗巾子,上头隐约可见黄白斑斑,邪腥扑鼻。
张松如被冷水浇头,一下凉到脚心儿,肩上包袱顺着耷拉下来的胳膊滑落在地。他瞬间堵了鼻子,扭头拔腿跑了出去。
西门庆睁开眼,冲着张松背影勾嘴坏笑。方才他下药迷晕徐应悟,又把自己搓弄得丢在汗巾子上,再将两人身子交叠在一起,作成尽兴力竭、酣睡过去的模样,为的便是让张松误会徐应悟与他和好如初,又颠鸾倒凤,厮缠在一处。张松这小妖儿有些脾性,此情此景必能令他心灰意冷,再不来勾缠徐应悟。
西门庆将徐应悟身子放平,一手环住他腰身,脸贴着他筋肉扎实的大臂,心中倍感踏实安适,仿佛回到最初与他相拥的应二哥身边。
灯会那晚,应二哥被好心人救起送回家时,已被踩得浑身是伤,昏迷过去。大夫来替他医治完后,他睡到半夜忽而惊醒,嚎啕哭叫着“庆哥儿”,说庆哥儿丢了,寻不着了,他要去找庆哥儿,将身上绷带敷包拉扯得乱七八糟。大人们说庆哥儿找回来了,他偏不信,一味大哭着要往外跑。无奈之下,他娘只好来间壁,把已睡得香甜的西门庆抱去,叫他亲眼瞧瞧。
西门庆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应二哥边儿上。应二哥紧紧攥着他手,脸上还挂着横七竖八的泪痕。他坐起来,应母在他耳旁道:“你应二哥怕你丢了,唬得睡不着觉,你与他作伴可好?”西门庆高兴地两手捂着小嘴儿笑出声来,应母嘘声请他安静,叫他搂着应二哥睡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