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294)
长明转头看过来,眼中透出笑意。他问:“那此时此刻,你又在想些什么?”
“想着此时此刻。”谢真说,“实在是很好的一刻。”
【第五卷·完】
作者有话说:
拖拖拉拉结束了这一卷!卷名是《乱红》,原本想把大乱斗写的更激烈一些,撕得再响点.jpg,但果然还是要服从于已有的走势,不能随心乱搞啊_(:з」∠)_
第一次写这种大长篇,实在高估了自己的策划能力,包袱埋太多,导致现在已经几乎不是我在写文,而是文拖着我在走(划去)就像拖着一条狗(划去)……对于有些不得不走的剧情显得冗长、遗留下的坑在填的时候左支右绌,这些情况可能带给大家的不怎么顺畅的体验,在此十分抱歉!我自己也深知这里面的问题,能做的就只是尽量先圆,以后若有机会大修时进行调整,还有就是下一本更加正确地认识自己的斤两了(。
随便聊聊这卷,仙门的出场变多了,也算是继续拓展这篇文里一直提到的仙门与妖族的微妙三观差异。设定里,仙门的成长环境使得他们中的人更容易以某种信念作为支柱,可能虚无缥缈,可能实际,可能是相对正义的,也可能是歪曲的……这些信念作为他们人生的一部分,已经可以说是终极的意义,至于普世意义上的顺遂幸福,反而离他们比较遥远。例如,抛开意外变故不谈,谢诀对于去镇魔的命运是十分坦然的,并不以之为悲哀。而知涯和陈霁的痛苦根源都来自于他们不得不牺牲别人,即使在信念的驱使下必须要做,这也与良心相违背。
话说回来,带着负罪感去做这些,到底是虚伪还是情有可原?——这种问题,我无法做出赞扬或者批评的判断,只能描述而已。因为正是狗作者设置了这样的两难道德困境,就像是把人绑在电车轨道上又把马桶搋子塞进路人手里,这个情景并不具有现实意义,退一万步讲如果把作者丢进类似的选择里,我也不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解答,倒是很有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不满意的解答(喂!)说了这么多是希望在讨论魔怔纸片人的立场时,大家能停留在看看乐子吐吐槽的阶段,实际上看评论里的朋友们都非常温柔,似乎也不用担心这一点就是了……
最后再次、再再次感谢仍然不嫌弃我悲惨的更新速度,仍然陪伴在这里的朋友们,是你们给了我在悬崖边缘还想挣扎的勇气。谢谢!
第181章 似我心(一)
醒来时,谢真一时有些记不起这是什么地方。
帷幔低垂,自绉纹间透过的隐约光亮,映至里侧已十分浅淡,难分辨是天光还是烛火。玉青的飞羽深浅层叠,仅有一点银光在织线上轻轻闪烁,寝帐之下,仍是一片柔融的昏暗。
在此徘徊不去的,并非梦境的残余,而是随暖意一同缭绕的困乏。
他半坐起来,拎起袖子看了看。这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也不是中间借用的长明那件,大概是从汤沐回来时,又另换了一套新的。
长明还在睡着,朦胧微光宛如岁月尘埃,掩去了他神色中的沉郁与尖锐,使得那份安定分外纯净无瑕。
虽说自打初次相遇开始,他好像就从来也没怎么天真过,眼下的怀念有八成是在回想时加了太多柔光。谢真曾以为即使是修行中人,也难以将事事都记得真切,但此时只是看着他,半生共度的过往已如飘渺云迹,历历在目,犹在昨日。
他所知道的,不知道的,种种浮光掠影,终于凝定为这沉睡的面容。
在这慵倦的时刻,再不爱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免想东想西。他见枕上黑发有如流水,与自己垂落的发梢相互交缠,难分彼此,明知一伸手就能拢起,他却径自出神。
他渐渐觉察到,他对此世已有如此深重的眷恋,或许这早已埋藏在心中,只是他以前还不明白。
那些追求恒常者,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领悟?谢真无从猜测旁人的念头,但这一瞬间,他也涌现出一种无可比拟的渴望,想要自岁月流转中跃出,超然物外,令一切停留于此刻;在这不知是白昼还是黄昏的幽暗中,在这帷帐之下,在气息吹拂的咫尺间,只有他与他的心上人。
然而他更清楚,万事万物不会为谁而止息。若说定要从中寻到真意,那这一刻也未尝不可称之为永恒。
在这寂静的安宁中,思绪漫无边际地游驰,过了许久,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长明哪会睡得这么踏实,必然是装的。
才想到这里,一双手臂就将他揽住,让他跌回了床里。
他要是想,大可以错身闪避,何况理由也很显著,这都不知道是一天中的什么时分了,早该起来梳洗,稍稍弥补这出格的懈怠。
但他反正就是没办法挣脱,任由对方抱了个满怀。
“发什么呆呢?”
他听长明在耳边问道。温热气息吹拂过来,令颈间一阵微微颤栗,放在以前可能不觉有什么,到了如今,那感触却不同往日。
“不知道是几时了。”谢真道。
他正要挑开一线帷幔看看,手又被握住了。长明说道:“反正不是早上。既然不是早上,不如再等到明天早上。”
谢真:“这算是什么谬论?”
长明:“那你说有没有道理。”
谢真:“……有那么一点。”
既然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也就足够了。屋中半明半暗,昼与夜的界限于此混淆,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辰,或者说是什么时辰都不要紧。
从怀抱相贴中传来的暖意,让谢真莫名想要叹一口气。他感到长明的指尖扫过面颊,将一缕垂落的鬓发挽向耳后,随即一下一下,轻轻梳理着他压得有些凌乱的发梢。
“又在想什么正经事了?”长明问。
谢真才发觉自己把这口气给叹了出来。但他想的倒不是正经事。
他道:“以往自诩见识广博,但有些事只靠道听途说,再难真正明白。譬如为情所困,是如何困?色令智昏,会有多昏?沉溺温柔乡,又是怎样难挣脱?……若是经历过一遭,评判起来也算有几分底气,否则冷眼旁观,却笑人看不穿,实在没道理。”
“……”
长明不禁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那你领悟了什么道理?”
“悟性显然是不够。”谢真道,“又困,又昏,又不想起床。”
长明:“只可说是一败涂地吧。”
谢真:“不如你先起来?”
“不起。”长明即刻答道。
要是能这么一直待着,等到哪个不容再偷懒下去的传讯把他们叫起来,那倒也不错。谢真这么想着,又听长明道:“你说得也不错,像是我以前不知道,起床竟然是一件这么讨厌的事。”
“你本来也挺喜欢赖床。”谢真指出。
“那不一样。”
长明道,“有点讨厌,和天底下最讨厌,还是大不相同。”
谢真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这幼稚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关键是,他自己心中也颇有一些赞同。长明又道:“人心不是很奇怪么?刚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不满足,如今一想到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就觉得一切都是无聊又麻烦。”
谢真:“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长明:“是这个道理,只是不太想听。”
“不过,”谢真道,“我也很想和你每时每刻都不分开——虽说没办法真的不分开,但这不分开的念头,多少算是没有分开吧?”
长明这回没有答话,只是环过来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简直让人动弹不得。过了一会,谢真说:“不知道你眼下在想什么,不过最好别是修琴台的事情。”
长明:“……没那回事。”
“仿佛有那么一点心虚。”谢真说,“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我修琴台为什么要心虚?”长明反问。
谢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