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无限](99)
所以上一次,她也是这么做的。
如今的失忆印证着当时的后果——无论她和梨花当时做了什么尝试,最后都没有成功。不仅没能想起麦冬是谁,还忘记了另一位重要的朋友。
“阿铃,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她控制不住手脚的哆嗦,因为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在走廊中缓缓接近,又一次,她们又一次被发现了,接下来的命运显而易见,她们什么都无力改变。
等到明天,她们又会毫无所觉、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像个该死的假人,在这座女高校园里什么都不知道地失去着朋友与记忆……
“可恨,那这一次就让我记住你这个该死的东西到底是谁吧!”祝铃尖叫着,抢先一步拉开了门,在看到门后出现的面孔时,她的瞳孔尖锐地放大了,“……怎么会是你?!”
-
月河墓园。
冰霜雾气弥漫在森林中,每一棵树下都埋着一块黑色墓碑,小春在空中愣愣看着,游蛇雾气绕行在她的脚尖,她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几个破碎的片段——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在夜半时分走进了这座不祥的幽暗森林。
“我想起来了……”
泪珠从高空坠落,掉在地上之前就化为冰霜。
“两周之前,我和麦冬迷了路,越过扎剌麻走到了这里……”
和今天一样,她们当时也看到了会扭曲双臂形同常人的高树,在她们的双脚踏碎枯叶之后,整个墓园像是被惊醒过来,接连遭到攻击的她们滚落在地。
她捂住了面孔,但泪水还在飞速滑落,“我的日石圈被击碎了!没有它,第二天老师就会知道我偷跑出去,她们一定会罚我的!”
“在这个时候……”
小春抬头,怔怔看向树身上缀满的白色骨片,有如圆环,有如长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比祝铃的铃声还要传荡得远。
麦冬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天,看着短发少女将白色骨环扯下,笨手笨脚地给她带上了,“你看,很像不是吗?她们不会发现的。回去以后你就装病,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亮亮的眼睛望着她,“于老师很喜欢你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你,好啦,咱们回去吧。”
……
“后来回到学校,我装病没去上课,然后没过几天,麦冬就不见了,没有人记得她,祝铃和梨花也忘了她。”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她从一个喜欢读书的安静女生变成狂躁无解的疯子,不管不顾地大声在学校里询问,不管不顾地半夜闯出学校寻找麦冬……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反而十分快意,心里又辣又爽——那些让麦冬消失还清除大家记忆的人,一定就在她后面看着吧?
就让她们看着吧!看着她犯错,然后一笔笔记下她的罪行,直到忍无可忍把她也抓起来,这样最好!
这样她就能去见她的好朋友了。
“她们骗了我——”小春在空中愤怒地尖叫起来,“把我扔到这里来,我还是找不到她,她到底去哪里了!!!”
尖锐的声音触犯了扭住她脖子的大树,森林中响起猛兽发怒的暗吼。大树将她狠狠甩向地面,冰壳大地瞬间被击穿,裂纹层层扩散,少女被摔在地上,因惯性往后冲去,江月鹿紧追上她,符纸飞出,柔软的土冲出冰层,在小春的后背撞上石头之前稳稳将其托住。
“小春,醒醒!”
“鹿月老师……”她费力睁眼。
刚才的叫声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眨了眨眼,她刚要说话,却在江月鹿背后看到了什么,整个人被钉穿在原地。
她被甩到了另一棵树下,这棵沉默的大树也有一块墓碑,立在江月鹿身后,上面刻下的名字,正是她失踪不见的友人——
“麦冬……”
小春艰难从地上爬起,挣开了江月鹿的胳膊,刚才那一击一定震碎了她的心脉肺腑,要不然为什么此刻会心如刀割。慢慢走到了墓碑前,她抚摸着两个字,下意识抬起头来,朝树的身躯看去。
关押她的牢笼,也和她的一样。
麦冬会在里面吗?
小春扭头,声音轻得听不见,“鹿月老师,能帮我进去吗?我想看看她。”
夏翼想说,白费功夫。人早在两周前失踪,如今早已是尸骨一具,何必再看?但江月鹿做了个嘘的手势,答应道:“知道了。我来帮你。”
树身很快开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洞,考虑到里面光线昏暗,江月鹿还准备了一支燃烧的简陋火把,递给了她。
“谢谢。”小春轻声道谢。
夏翼自然没心情瞧她们的相认戏码,转身去对付空中咆哮的树藤了,这座冰冷的墓园似乎只有禁锢小春的大树醒着。
江月鹿走了过来,他没有跟着小春进去。
“有墓碑的树应该都能攻击人,现在只有一棵在活动……恐怕因为它们的苏醒是有机制的。”也许只有在献祭进食的时候,这些树才会从冬眠状态苏醒。
江月鹿远远观察着。
这些树不像树人颅,不会说话。今天的月光不像那天幽暗,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的外形。就只是树而已。
那问题就来了。区区一棵树怎么会灵活如人,驱动枝条如同使唤双手熟练丝滑?怎么做到的?有人在暗中控制吗?
正在思索,却听到身后的树洞传来一声惊叫。他飞快转身,扶住了洞口的边缘,还没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忍不住皱起眉来。
“小春!你在哪?”
交给她的火把不知丢到了哪去,树窟浓墨幽深,女孩的哭泣近若咫尺。江月鹿听到她还有声音,微微放下心来,摸索到地上的火把,再次点亮,照亮了缩在角落里的少女。
“你还好吗?能走吗?”
她不回答。
火光往女孩身旁一移,看一眼就触目惊心,江月鹿几乎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破碎的人体组织,他蹲下身来,“回去吧。”
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那一大片血泊和碎肉夺去了她的理智,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猜想过的结果和真正见到完全是两码事,谁能承认自己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她再也看不见她了。想到这一点,她就像失去了魂魄的娃娃,任由江月鹿拉扯起身,就着火光望见了粗糙壁面上的稚儿刻画。
下一秒,双眼就攀上了潮湿的雾气。
江月鹿察觉后也看向图画,那似乎是人在弥留之际没有多大力气时费力刻下的痕迹,歪歪扭扭,模模糊糊,依稀看得出来是两朵花。
一朵从天下坠落,一朵在地上盛开,冬雪春花,如此简单。
两个小人在旁牵着手走路。
“深冬干枯的树叶到了春天总会变得翠绿,就像麦冬和小春永不分离,春和冬的手将会永远连在一起。”她这么说过。
小春的眼泪夺眶而出。
江月鹿:“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她胡乱抹去眼泪,却忍不住放声大哭,“我太冷了,对不起,老师,我太冷了啊......”
......
江月鹿给她用了一点安神符,等她昏昏睡去后背了她出来。就这几句话的时间,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夏翼似乎打红了眼。
他站在纠缠堆垒的枯枝之上,一双眼眸红得滴血。他手里拎着的树藤蔫了吧唧,像没吃饱饭的小蛇虫,哪还有之前抛小春上天入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