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无限](370)
江月鹿惊了,“这是让我们摸吗?”
夏翼迟疑,“好像是的。”
江月鹿于是摸了摸它肚皮上的毛,野兽被摸之后更加开心,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那对猩红的眼眸让江月鹿觉得很亲切。
他想了想,“就叫你小红吧!”
“它既然来帮咱们,就说明有缘分。我们带着它一起逃走吧?”
自然没什么不行的,有了野兽,他们还免于行走,可以坐在巨兽高高的脊背上,体验日行千里的感觉。
闻着皮毛里淡淡的腥味,看着如电疾退的夜幕,他无端有一种走到天荒地老的错觉,何况心爱的人还在身旁。
江月鹿看着夏翼,没留神就说出了口,“以后你要记得我啊。”
夏翼皱了皱眉,“我不会和你分开的。”
江月鹿:“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啦,可是……我就是说一说。也许是哥哥和我分开了,爸爸妈妈也很早就和我分开,我始终觉得这世上谁和谁都是要分开的,也许我们也会呢?”
夏翼看着他抱着膝盖,欲言又止。
江月鹿看了眼他,“就当我是随口乱说好了。不过,假如真的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夏翼脸色一变,“你——”
“以为我会死吗?”江月鹿笑着摇头,“我不会的,我也会竭尽所能活下去,活到和你再见的那一天。”
只是没想到,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跋涉七日之后,讨伐江家的巫师大队还是追上了他们。
已经七日过去,鬼巫大战进入到了疲乏的后期,他们总算能分出神来对付江家逃走的余孽。
江月鹿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将自己看得比除鬼还要严重,宁愿先除自己再保学院。但转念一想,也能理解。
谁让夏翼跟着他跑了呢?
恐怕在巫师们看来,自己已经不止是余孽了,还是勾引神明逃走作乱的异端,必须立刻斩草除根。
对鬼不一定会最狠,但对同类一定是。
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和夏翼坐在龇牙咧嘴的小红身上,巫师们就在对面虎视眈眈。
他远远扫了一眼,没看到乌夜明。
被囚禁在体内动弹不得的江月鹿同样感受着过去自己的视野,可是在刚刚涌现出“乌夜明好像不在”的念头后,他就头昏脑涨,像是突然被敲了一闷棍,眼前一黑,被拖入无边的黑水……
这种气力消退动弹不得的感觉和初次被禁锢很像。
江月鹿快要溺死在混乱时空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嗯?孔逐宁种下的力量没有了吗?罢了……真是孽缘,就让我助你最后一臂之力……”
“你是……”
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也看不见黑影是谁。
“不要问了,快些回去。”
“再不去,就赶不上再见了……”
“什么……”
他的额头被人猛地按入水中,再次湿漉漉惊醒抬头,突然对上了一双痛彻肺腑的红眸,夏翼,是夏翼!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会这么痛苦?
百年前的夏翼一直如神祗般淡淡,他从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神情!
“江月鹿,不要松开……”一丝咬着牙关溢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高空吹来的风冰寒彻骨,缓缓回头一看,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一层层稀薄的云雾吹拂在身后,像是无数蛛女吐出的野丝勾魂索命。
坠入这样不见底的深渊,无疑会当场毙命。
江月鹿还未收回视线,就看见相隔不远的峭壁山石上,沉重地悬挂着一只巨兽的尸身,那双死不瞑目的红眼珠定定望着主人的方向。
他的灵魂都跟着痛了一下。
小红死了……
背着他们跋涉七日的野兽,被巫师们斩杀了。
接下来是谁,是他,还是夏翼?
“你不要想着丢下我。”夏翼用力拉紧他的手,唇边溢出大块大块的血,“他们带了鬼物想要吞噬我,我身后如今也是万丈深渊,你死了,我也不能活,所以你绝对不能……抛下我。我不想……”
我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了。
“我躺在阁楼里几百年,没有人发现我,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像你一样……江月鹿,你给我起了名字,你不能丢下我……”
眼泪大滴大滴砸在他脸上,这是神明殿下为他们江家下的第一场大雨。
“这是什么……?”夏翼从没有哭过,茫然又心痛。
“是眼泪。”
江月鹿感慨地看着他的神明殿下。
曾几何时,他的身体空空传来回响,他什么都不懂,被遗忘在阁楼里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是他让木头长出了生命,拥有了会痛的血肉。
他轻声对夏翼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人有七情六欲,人有心脏,所以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快乐,现在你很伤心,所以才会哭……”
夏翼道:“……眼泪,跟你现在脸上的一样吗?”
他如今悬空在崖边,胸膛压在重石上。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那里好像长出了全新的心脏,正和雷霆一样隆隆跳动着。
他诞生成神的时候,从没有人为他祝贺。如今他长出心脏,诞生为人,他不必再沉默被动聆听他人的心愿。
而是有了自己的心声,想被江月鹿一人聆听。
昔日的神明殿下,今日的夏翼开口说道:“我许愿千千万万年,与江月鹿永不分离。”
第217章 神降08
冰凉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初生的心是那么滚烫,像是要透过他的眼,一路看进他的魂魄。
生生世世,千千万万年,我都与你永不分离。
抓紧自己的手像是快要脱力,江月鹿看着他喘了口气,又用力将自己拉近,好听见那气若游丝的话,“这个……给你。”
他们一起相处,朝朝暮暮。夏翼何曾这么狼狈?
江月鹿不禁眼热鼻酸,眼前一阵模糊。
“哭什么?”他亲昵贴着自己的额头,就像往常在阁楼一起窝着。那时他对神明的气息好奇,夏翼便凑过来,微红着耳廓渡来一口气。
如今他也像渡气一样将什么东西渡了过来,那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没有那么温暖治愈,反而冰冷无比,顷刻便融化流淌进身体里,很快就让他打起冷战,嘴唇起了一层绒绒的白霜冰晶。
但他相信夏翼,他不会对自己做不好的事。
江月鹿于是哆哆嗦嗦地看他。
夏翼柔和道:“你带着这个,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这是什么?”
夏翼眨眨眼,眼泪就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们离得实在太近了。
这泪水又跟刚才落下的瓢泼大雨不同,带着细碎的闪光和滚烫的温度。给他一种错觉,好像夏翼正在融化,融化进这些泪水,会随着灼热的日出蒸发。
这泪水还有微微的跳动感,就像也有生命。
夏翼垂下眼眸,看着他逐渐空荡的胸腔,他竟然在笑。
“原来心被带走……是这样一种感觉。”
江月鹿:“……你说什么,你把什么给了我?”
夏翼慢慢松开了手,看着他逐渐撤离而去,江月鹿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