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无限](90)
怪树大笑起来,它活灵活现地表达着疑问和惊叹的语调,还配合作出了相应的表情。祝铃呆呆地看着它,终于知道从刚才起就有的异感来自哪里。
太像人了。
一开始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后来变得流利顺畅,又慢慢有了人才有的表情。时而奸诈,时而谄媚,时而热烈。
这棵树,越来越像人了。
【还想听吗?还要听吗!】
它激动地摇晃着手——可是它并没有手,所以只能摇晃着硕大的树冠头颅,看起来就像一个埋在地下只露出脖子的头的人正在激烈地演说。这样笨拙原始的画面,让人恍然身在梦中。
“等一下。”江月鹿说道。
“你似乎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那应该能解答我的一个小问题?”
怪树喜笑颜开地答应着,它摇晃时甩出的汁液落在了祝铃的手背上,她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这里的图书馆为什么会是树的形态,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怪树停止了摇晃。
它久久看着这些人。这些活蹦乱跳,随意行走,自由自在的健康的人。
枝叶缓慢地旋转,涌现出两只深深凹陷下去的孔洞,像一个满是皱纹的老人枯朽地看着他们。孔洞下方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了嘴的形状,一侧稍稍撇起,像掺杂着阴狠和愤怒的笑容。
“我不是树。”
“我是人……”
它的叫声悲怆尖刻,“我是人啊!”
第56章 树高女中16
这怪树之前虽然亢奋,但都不针对他们,眼下忽然被激怒得发起狂来,一颗瘤子大的树冠突然间涨大了数倍。
祝铃惊异地放大了瞳孔,难以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它的叶子……”
它的叶子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原先他们站得高,周围又光线昏暗,还以为是枝叶长得过于茂盛,现如今涨大的冠顶被送到了面前,幽月清晰照出一缕缕黏合在一起的树枝血管,所谓的浆果色叶子不过是中间密布的块状瘤肉,眼下正对着众人灵活地弹动着。
想到先前看到微风拂动树叶的悠然画面,原来是这些肉块在弹跳,江月鹿一阵恶寒。
这哪里是树枝树冠,分明是一颗剥了皮的人头!
“别愣着不动!”江月鹿将呆怔在一旁的祝铃拽向后方,那一块地面瞬间就被膨胀开的柔软树枝抽碎了。
“我是人,是人啊!”
那怪树一边发疯,一边鬼哭狼嚎。
“怪不得……”江月鹿低声道。
怪不得它自称图书馆,却不像是在复读书籍记录,夹带私货加了许多私人看法。怪不得它的外形和周围的树一点也不像,可以灵活变化自己的高度,简直就像一个人伸头又缩头。
原来并非草木,而是同类。
祝铃喃喃,“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活下来?”
收敛起怒意之后的隐忍,听起来却像是更愤怒了,“你们这些异类,害虫,骗子,到底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去死啊!”
“祝铃——!”
狂乱扭曲在一起的枝条眼看又要抽向女生,这一回江月鹿鞭长莫及,眼看就要被抽翻在地,一个高大的影子忽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生生挨下了一下树鞭,被抽得跪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祝铃扑向她:“梨花……梨花!”
梨花尽力笑起来安慰她,“没事……我没事……阿玲,你不要害怕。”
祝铃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她太害怕了,从来没在女高见过这种事!
亲眼见证过后,才知道考试里设置的困难不算什么,心考里直面心中的阴暗和恐惧也不算什么,真正的攻击她从没有经历过。
鹿月老师说得对,她们被保护得太好了。想到这里,祝铃抬起红肿的眼朝老师看去,看见她镇定挡在前面的身影。
江月鹿道:“不要哭了,赶紧把她带远一些,问寒,你去帮她。”
冷问寒没有立刻行动,担忧地看着他。
江月鹿示意她安心,“我不要紧,他不会伤到我的。”
“噢?”
那怪树,不,那个怪人的头移向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学生,也不是这里的人……呵呵,所以才口出狂言?”
江月鹿冷静看着他,毫不在意脸庞四周围绕着虎视眈眈的血脂藤条。
“你似乎恨极了女高的学生,招招下死手。”
那颗肉瘤子狰狞道:“那是她们活该!她们早该遭到报应——!!!”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小春呢?”
肉瘤子不做声了,呼哧呼哧喘着气,表面凸起的盘节一起一伏,听着江月鹿近乎自言自语的暗语,“小春天真无邪,将你看成路标,在你面前经过了那么多次,你就没一次想要像抽死祝铃一样抽死她吗?”
“因为离得太远了吧。”
轻飘飘的话语像巨石隆隆砸了下来,那颗肉瘤子肉眼可变地膨胀起来,被戳破散出的气流席卷向四周,铺天盖地释放着他的恨意,“……你闭嘴。”
江月鹿加快了语速,“因为她不像祝铃可以站在你面前,而是远远看了一眼确认之后就离开了——离得那么远,你根本碰不到她。”
“不要说了——!!!”他咆哮起来。
他伸长了脖子,用尽全力想将自己甩出去,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会带来的后果,他认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能亲手杀了女高的异类,就算死,他也甘之如饴……
“啊啊啊啊——”
冷问寒惊道:“江月鹿!”
但是那张硕大的肉瘤面孔堪堪停在了他鼻尖前三寸远的位置,即使身体都要从土壤里拔地而出,他还是碰不到江月鹿分毫。
就像面对小春一样。
就像这么多年看着她们从自己面前扬武扬威走过,他动不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江月鹿睥睨着他,“就像现在这样,恨天恨地,无能为力。”
“哈哈哈……”
树人忽然笑了起来,眼眶的位置流出沁红的汁液。
“无能为力,说得不错。驾轻就熟地折磨我们不正是你们这些自诩为人类的异类最擅长的事吗?但你不要忘了,十年过去,我并不只是待在这里默默生长……”
“——别把我真的当成树啊!”
“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你们今天……全都得死在这里。”话音落下,脚下的雪地缓缓震动,黑白扎剌麻一改垂直静止的模样,不祥地摇晃起来。
冷问寒警觉:“他在拔除封印。”
当初在这里布下黑白扎剌麻,应该就是为了封住这颗树人头颅,江月鹿笃定他不能过来,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但是十年过去,法术的效力是否还像当年一样强,这不好说。而且,他们现在也不能冒险。
江月鹿当机立断,“我们走。”
祝铃扶着梨花踉跄跑向前方,江月鹿也想跟上,但他离得太近,脚下冰冻大地已然龟裂,树人的声音听起来更为阴狠。
“我的头是过不来,但根须却可以……它们可比胳膊手脚灵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