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51)
而且是赶在星珲从颖海城回来之前记会的,至于为什么,那要问少主上一章放的什么狠话了。
漓山山花不想成为下一个话本畅销榜榜首的主人公,就不敢让师弟知道自己被锁起来了,毕竟镣铐囚禁什么的比起夜不归宿送己上门,可能更符合广大漓山吃瓜群众的口味,大概也许可能是吃瓜群众也爱追求刺激吧。
作者有话说:
楚皇后就是典型的有本事作,没本事受。
第四卷 洪波
第56章 不夜
“叶见微还在鹿水。”
燕折翡闻言淡淡笑了笑,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很清楚昌州那群人是什么贪得无厌、其心可诛的货色,但他还是放叶星珲跟苏朗去了。”
孟池奕捻碎手中信纸:“三十年前,漓山袖手旁观,洱翡药宗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宗主被囚至死。三十年后,叶见微却默许自己的儿子,甚至是整个漓山搅进这滩浑水,有意思。”
燕折翡轻嗤一声:“叶见微到底和前任漓山掌门不一样,他曾受恩于洱翡药宗,所以他尽管对我的许多做法不以为然,但却从未真正出手阻拦过。五年前钟太后长子齐王谋反事败,皇帝诛杀齐王母族砚溪钟氏的时候,叶见微就知道,定康周氏也跑不了,但他乐见其成,所以他默许叶星珲跟苏朗去昌州,也愿意在其中帮皇帝一把。世人都说东都境主不问世事,安于一方,却不知道这位大乘骨子里其实最是血性,最是执着。”
燕折翡的双拳死死收紧,凌厉的杀意与恨意在眼中汹涌:“血债就要用血来偿,当年所有屠我洱翡药宗、灭我妫海一族的,无论是先皇凌铖,还是砚溪钟氏、定康周氏、苍梧方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折翡重重呼了口气,身体忽然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剧烈的咳嗽伴随着黑红血丝一并从唇边呛出。
孟池奕的脸色倏然变了,一把揽住身边的人,精纯内力顷刻间将人环绕其中,却还是无法阻止死气丛生的繁复花纹沿着燕折翡的脖颈一直蔓延到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燕折翡的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黑色纹路渐渐隐入血脉里,消失不见,他额间发间全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脱了力靠在孟池奕怀里,几乎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生气。
孟池奕眼眶发红,强忍着哽咽:“我会救你的,阿燕,我不会让你死的,明昱没能杀得了楚珩,我去杀,无论是楚珩还是叶星珲,或者苏朗,谁的灵骨可以救你,我就去杀谁……”
燕折翡拉着他的手,缓缓摇了摇头:“想利用‘小师叔’杀楚珩只能有一次,他帮过清和,我欠他一个人情,更何况他是诉樰的儿子,我不想亲自对他出手,既然明昱没能杀得了他,那就再没机会向漓山东君动手了。叶见微一直在鹿水没走,就是因为我触到他底线了,我想如何报仇他不会管,但漓山的人我不能再动,叶星珲当然更不能动,你与叶见微也算是故友,你杀他的儿子,想什么呢,孟小六。”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孟池奕的眼眶里溢出来,“孟小六”个字好像又让他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们都还年轻,阿燕还不是燕折翡,洱翡也不是鹿水,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他心里忽然升腾起难以自已的强烈恨意,恨那些人的该死,也恨自己的无能:“那就苏朗!我只在乎你,其他人都无所谓!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年近半百的千雍城城主喉咙里发出困兽一般绝望的声音,终于就那么哭出来了。
燕折翡闭上了眼睛,时光似乎过去了很久,他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扶着孟池奕的手缓缓站了起来:“放心,在那些人血债血偿之前,我不会死的。”
他顿了顿,嘴里喃喃:“池奕……我信人有来生,所以我不想你的手里染太多血,这些冤孽与恶果我一个人背就够了,我不想你和我一样。”
再不等孟池奕开口,他迅速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又成为了冷心冷性的千雍境主燕折翡:“我们该去鹿水了,叶见微在等我。”
*
在鹿水停了几日后,一行人便分了道,凌烨带着楚珩回了帝都,叶书离启程前去宜山书院,而苏朗与星珲又留了数日,在鹿水陵园为明远小师叔修整了陵墓,而后才坐船出发,在三日后华灯初上的傍晚,终于来到了苏朗的家,昌州颖海城。
九州一直流传着一句老话——不来颖海,就不算真的领略过繁华。
星珲从前对这句话总是将信将疑,此刻真正来到颖海城下,才知道,无论是中宛之交的安繁城还是澜江明珠潋滟城,亦或者是昌州州城锦都,所有的软红香土在颖海不夜城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八街九陌,人头攒动,车如水马似龙,大片通明的灯盏在暗夜里绽放如烟火,金碧楼台在璀璨华灯下接连天河,一眼望不到尽头。
颖海,就是“繁华”的代名词。
刚刚进了城,就有人驾着宝马雕车一路朝他们驶来,驾车的小厮看见苏朗,堪堪勒住马,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眉梢眼角都写着兴奋:“二公子回来了!夫人和大公子在府里备了宴,说要为您二位接风洗尘!”
苏朗笑着拍拍小厮的肩:“父亲到颖海了吗?”
“还没”,小厮摇摇头:“公爷来了信,说是晚些时日回来,应当能赶上老国公大寿。”
苏朗的爷爷,老颖国公苏淮,七十大寿将近,苏朗自然要回颖海城,同时却也是不动声色地回来昌州,查探定康周氏香料船和定康水路的好机会。周氏的船虽不从颖海城港口入,可怎么也是在东海上走,只要在东海,其中藏的那点猫腻他早晚会查清。苏朗想起定康周氏与江锦城敬王之间似有若无的暗中牵连,眯了眯眼睛。
小厮的话将他的思绪牵了回来,苏朗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一言难尽,隐隐还带着几分嫌弃:“我三弟怎么又要生了?”
星珲在旁边听得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三弟?生?”
“嗯,我三弟,苏大宝。”苏朗无奈地叹了口气,愁得眉间蹙起一道痕迹,拉着星珲上了马车,嘴里还嘀嘀咕咕:“我爹娘的心肝宝贝蛋,金贵的很,我都比不上。”
星珲一头雾水。
马车沿着长街朝颖国公府驶去,星珲忽然想起一件比苏朗三弟生不生更紧要的事:“我第一次来你家,却没带拜礼,不行不行,我们先别去国公府,得先……”
苏朗打断了他的话,在星珲耳边啄了一口:“放心,只要你人来了就好,家里从不讲究那些客套虚礼,倒是苏大宝……算了,反正也是只认吃不认人,到家随便敷衍一下就完了。”
*
夜幕降临九州大地,明月光辉如水静静流淌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燕折翡下了马,在院门前摘下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叶见微立在小楼内,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古井无波的眼里是透骨的冰凉——
“妫海燕岚。”
作者有话说:
妫海燕岚,指路第十一、十八章。
第57章 燕岚
“妫海燕岚。”叶见微说。
燕折翡轻轻笑了一声,捏着手里的面具,转了一圈,声音低哑语调轻快:“不像吗?我以为你也会和他们一样,把我认成是明远。”
叶见微冷冷看着她:“明远?明远早死在他姐姐的算计里了。”
燕折翡脸上的笑骤然一收,微微扬了扬下巴:“可天霜台前一剑杀了‘小师叔’的,是你的徒弟啊。楚珩杀了我弟弟,我想要他的命,有什么不可以吗?”
“明远是怎么死在阿月剑下的你比谁都清楚,别为你的贪心找借口,你是要他的命?你是想要他的灵骨。你是不是忘了他娘叫姬无诉樰?”
提起故人的名字,叶见微眼底闪过悲色,周身杀意抑制不住地涌动:“第一次在宛州潋滟城,你拿公主的事作引,借漓山的手将敬王与周氏的牵连捅到苏朗、捅到皇帝面前。第二次在蔚山秋狝,你以阿月的东君阵印设局,事成你能得到苏朗的灵骨,事败你能把漓山彻底拉入皇帝的视线,若不是阿月就在皇帝身边,若不是凌烨不像敬王一样是个给点鱼饵就上钩的蠢货,否则他但凡有一丝要动漓山的念头,漓山都可能成为第二个洱翡。”
叶见微直直盯着燕折翡的双眼:“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漓山搅进这滩浑水我都忍了,定康周氏与敬王勾连,不臣之心昭昭,祸乱九州其心可诛,漓山也不介意向彻底天子投诚。我知道你怨恨漓山当年没有出手去救妫海宗主,但是妫海燕岚你心知肚明,漓山从不曾真正亏欠过洱翡药宗什么,也从来都不是你给洱翡复仇的棋子。阿月如今回境大乘你再动不了他,你把主意打到苏朗头上我也不管,但你若敢动星珲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你不是不知道,我只在乎漓山一方安宁。”
一道锋锐气劲擦着燕折翡的脖颈穿堂而过,重重打在了她身后的雕花木门上,木门顷刻间碎成齑粉洒落一地。
燕折翡面不改色地挑挑眉,满是漫不经心:“见微哥哥,你不必如此声色俱厉的指责我。你知道的,我连先皇都敢杀,亲弟弟都可以算计,没什么会让我后悔,也没什么能让我却步。”
她笑了一声:“我当然更不会后悔利用楚珩对明远的歉疚去杀他,但是他只欠明远一剑,所以只会有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当然记得他是诉樰的儿子,所以我才没有亲自去明远的墓园,不然你以为十方俱灭阵下已然重伤的楚珩还能有命在?我也知道你最在乎漓山,凌烨少时算是在我膝下长大,他与钟太后的两个蠢货儿子是云泥之别,我很了解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握住杀向漓山的刀,所以我才敢以暗杀天子近臣这样冒险的方式将漓山送到他眼前,我只是给他了一个……轻而易举拿捏住漓山,让漓山为他所用的把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