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24)
苏朗笑容逐渐消失,有点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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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姬无月和楚珩,凌烨本来不介意,现在非常介意,并且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介意下去。
由于个中曲折实在太过曲折复杂冗长,容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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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楚珩和叶星珲,苏朗和凌烨曾经都很介意,但是苏朗和凌烨现在都不介意。
苏朗本来是细思极恐的,因为他担心楚珩对星珲有意。
分析一下楚珩和星珲,他们俩自幼相识,竹马竹马!细水长流!情深意重!现在还天天可以黏在一起,比他,更近水楼台!
苏朗有点慌,当晚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正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和相应的对策。
然后,他就听见星珲砰砰敲他的门,说楚珩追着他砍,要杀他。
苏朗:?!!妙啊!
提着剑砍?还是追着砍?那楚珩怎么会喜欢星珲嘛,真是的,扯淡呢吧。
但是高兴过后,这就很值得深入思考了,要知道,楚珩筑基,星珲合道,楚珩是漓山弟子,星珲是漓山少主,所以说,正常情况下,楚珩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追杀星珲的。
除非,楚珩怒极,而且是忍无可忍。
那么忍无可忍的情况主要有哪些呢?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杀父之仇是显然不成立的,结合楚珩今天听见他问的事,做出的咬牙切齿反应,苏朗有合理的理由认为,让他细思极恐的第二种可能是成立的。
再结合第二天楚珩和星珲面圣的时候,他俩剑拔弩张的气氛,楚珩咬牙切齿的脸色,星珲支支吾吾的神情,苏朗有合理的理由确信,姬无月和楚珩有一腿。
啧,姬无月真渣,怪不得全九州的人死光了星珲都不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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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本来是有在意叶星珲和楚珩的关系的,毕竟他们俩可以竹马竹马,细水长流,情深意重,还可以天天黏在一起,看着就圣心不悦。
但是现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剑拔弩张,杀气四溢,互相抹黑的两个人,他觉得,他不需要很介意了。
陛下龙心大悦。
然而还没大悦几个时辰,陛下就发现,和楚珩竹马竹马,细水长流,情深意重的原来另有其人啊。
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呢!
呵呵。
如何解决容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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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一下,关于苏朗和凌烨对这一切关系介意态度的变化,其实本质上都是源于楚珩追着星珲砍。
是这样的,苏朗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为什么楚珩恹恹烦心一下午?因为姬无月把聘礼借给了星珲。
为什么楚珩半夜追着星珲砍?因为姬无月把聘礼借给了星珲。
那么为什么楚珩如此在乎聘礼呢?因为姬无月和楚珩有一腿。
逻辑非常通顺,一切都得到了很合理的解释。
破案人苏朗:~~~
旁观者星珲:。。。
当事人楚珩:???
受害者凌烨:!!!
后来,据相关目击者描述,楚大人当晚进了明承殿,就没出来。
第二天陛下休朝。
第二卷 微澜
第28章 银刀
清和长公主回帝都后的第五日,天子下旨,前往九韶行宫避暑,也为今年的蔚山秋狝做准备。
尚书台、太仆寺、亲军都尉府的一应官员焚膏继晷,只争朝夕,安排妥当一切帝都政务、御驾行程、沿途防卫,明有以谢初大统领为首的武英殿天子近卫营一路随侍,暗有以凌启为首的天子影卫暗中卫护,到了六月初三,御驾启程百官既出,前簇后拥车乘相衔,浩浩荡荡地仪从阵仗驶离帝都。
九韶行宫是天子夏季避暑的园林,建在中州平京。平京距离帝都有四五日行程,因着城池宏大,又是夏宫所在,所以又被称为中州次都。
蔚山位处平京北郊,是九州最大的猎场,自大胤建国起,七八月大型秋狝都在这里举办。
这是自四年前齐王之乱后,天子第一次驾临平京,举行蔚山秋狝。齐王是太后长子,钟氏是著姓士族,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甚广,天子虽然险中求胜夺回权柄,可一时间朝野动荡不安,秋狝因此停了四年,此次旨意一出,一应禁军亲卫,世家公子们都摩拳擦掌等着大显身手。
到了平京,众人先是手忙脚乱地安顿一番,五六天后,一应事务顺利回到正轨,就开始有按捺不住的刺头,私下里摆了场子较量起来。
一群高阶武者,几十个人聚在一处,去抢场子正中央一根滑不留手的木柱子顶端挂着的红色令旗。
星珲自从在敬诚殿门口被楚珩威胁过以后,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苏朗,生怕被楚珩单独逮着。此刻他们二人路过园子,恰巧就遇到了武者们正你拉我一下,我拽你一脚地挤在一处互相使绊子,谁也不让谁上去。
星珲瞄了两眼,玩心大起跃跃欲试,悄咪咪地抬眼看向苏朗,苏朗一见星珲这巴巴的眼神就知道肯定是拦不住的,只好冲他点点头允了。
得到首肯的星珲简直跟出了笼子的小鸟,快活得足尖一点,飞上台去,苍鹰三折轻功身法越过挤成一团的众人,脚尖在中央那根木柱子上借力点了三次,行云流水直接跃到柱顶,一把拽下令旗,旋身而下。
然而其他武者也不是吃素的,凭空里忽然杀出一个人来,趁他们不备夺了旗,谁也不服气,他们之中也不乏灵虚合道的高手,譬如与星珲曾有一战的明昱就在其中。
虎跃龙飞一步跟上,明昱伸手直取星珲手中令旗。这样的比试自然都不会动用武器,只论拳脚身手。星珲是武英殿南殿的,北殿的武者憋着一股气一拥而上,帮着明昱四面围攻,南殿的显然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冲上去就拖住,一群人乱成一团。
苏朗站在廊上,看着台中央一群你飞我落,你起我降,互相争夺的“鸟”,不由失笑。
长廊尽头忽然径直疾步过来个当值的天子近卫,面色凝重,附耳跟苏朗说了句,苏朗的笑容顿时凝住了。
“流匪?”星珲接过苏朗递给他的帕子,擦了擦汗:“我们在安繁城遇到的那批?”
苏朗点点头:“姜承安六月初七从潋滟城出发来平京请罪,昨天傍晚,安繁城南五十里,中宛之交,被流匪所杀,乱刀砍死,今早被人发现,安繁知府秦方派人六百里加急,刚才报到御前。”
星珲将帕子扔到水盆里:“城南?那就是宛州地界了?公主五月十六到的帝都,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星珲换身衣服,整理好行装,便随苏朗一起去面圣。
一进庆德殿,星珲就又看见了最近一个月他躲着走的楚珩,说起来,好像自从上次被楚珩威胁过一次后,他很久没见过他师兄了,不过今天是六月十三,再过几天,又是十六了,他还是得躲着点,楚珩要是真的想揍他,十六那天,谁都救不了他。
见星珲进来,楚珩也只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二人请了安,凌烨问:“凌启说你们遇到过一次流匪?”
苏朗应是:“臣与他们交过手,当时是在安繁城北,位处中州,他们也只是试探,不过个个都是高手。”
凌烨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又问了几句,便着人拟旨,准武英殿天子近卫姜简往潋滟城奔丧,将清和岁安长公主休夫书也一并带回。
姜简是潋滟姜氏送来帝都的家主亲子,安平伯姜正阳的庶子,并不受姜家重视。姜承安驸马的事一被捅出来,刚传到他耳朵里,他就跪在敬诚殿前代兄请罪,凌烨对他也并未为难。
只是现在姜承安虽是死了,可他做下的混账事也不能这么了了,公主休夫,势在必行。
又着传旨去宛州景都,命宛州牧严查安平伯世子姜承安被杀一案,安繁知府秦方从旁协助。既然是流匪,那宛州总督难辞其咎,再命宛州总督立功赎罪,肃清州中流匪,维系治安。
天子显然并不想在此事上多费手脚,在姜氏有所动作之前,就先堵住他们的口。
此番姜承安被杀,对凌烨而言其实并不是件很值得在意的事。敬王跟姜氏的首尾,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姜承安是死是活对他实际上并不很重要,反而对姜氏来说,元气大伤。
敬王想壮士断腕,担心天子有所察觉,在姜承安这里问出些什么,不得不杀姜承安,可实际上天子该知道的全都知道,这断腕就成了狗急跳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死人确实最能够保守秘密,可是死人也最容易掀起波澜。
比起他哥哥齐王,敬王凌熠还嫩得很。
星珲面圣时走得急,等回来整理换下来的衣物时才发现,自己蹀躞带上挂着的试毒小银刀不见了。
苏朗见他眉头皱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星珲正准备出去:“小师叔留给我的小银刀不见了,我得出去找。”
“落在园子里了?今天比武台子上人多,兴许是碰掉了。”
苏朗陪他一起回来找,可寻了三遍也还是没看见银刀的影子,星珲闷闷不乐。
“明日报给禁军,让他们帮忙看看,兴许是被人捡到了。”苏朗拍拍星珲的背,安慰道。
星珲勉强点点头,又回头朝园子里看了一眼,心里一片黯然,跟着苏朗回去了。
四寸长的试毒小银刀被人握在手里,一遍遍轻柔摩挲刀鞘上精致繁复的雕饰纹路,柔和的烛光洒在银刀上,映着持刀人虔诚眷恋的眉眼,温柔缱绻。
银刀破开皮肉,血沿着刀槽缓缓蜿蜒而下,在刀锋上留下道道鲜红的印记,然后滴落在刀鞘繁复的纹路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瑰丽的花。
银芒染血,耀人眼目,像极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
我好像与你融为一体,终于抚摸到了你的温度呢。
“先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