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自烹(24)
在这样大剂量用药的情况下还能克制自己,还反过来摆了他一道,游筠生出半分惊诧,却又嗤笑道:“谢霖,你这样勉力坚持,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失血,谢霖大脑暂且清明,倚在墙边闭嘴不答。
他已做好打算,情药霸道,一刀不成便划两刀,等血流多一些,念想自然消退,若是游筠想要强来,匕首在自己手里,总有办法。
谢霖本就体弱,近日又茶饭不思,寝夜难眠,如今任由伤口流血不止,青丝缠乱,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完全失了生气,只有鲜血殷红扎眼,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液附着在白衣之上,像是噬魂的怪物一般。
“难道你还在为纪渊守节?”游筠觉得可笑,“旁人说平王近日转性,你可别把自己也骗了,你在这里为他强撑自残,他可是辗转旁人床侧,对你一点关心也无。”
像是被戳到痛处,谢霖暴露-出受伤的表情,只是一瞬又瞬间掩去,忍着痛说道:“与你无关。”
情潮翻涌,热气又直冲脑门,谢霖挺了挺胸口,忍着不扒开里衣,药效逼得人叹息,谢霖咬着舌憋回去,举刀又要再伤。
游筠飞掷一块碎瓷,将刀弹开,阻止道:“还要划?你就这样为他克制?”
谢霖动刀时没有半分犹豫,这已不是决绝,而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游筠不信他觉不着痛,只是将一些无谓的事放在了自己之前。
不除里衣也好,叹息哭吟也好,便是自渎也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可谢霖连这些都全忍了下去。
“再流些血……”谢霖熬过一阵,气息不足,低声说道,“晕过去就好了。”
他倒是想得轻巧!
游筠冷笑:“这里没有伤药,你以为这样流血晕过去,明天还能醒来吗?更何况春情散耗人气血,你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只会伤你根本,你何苦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看着面前人自弃的模样,游筠有些恨得牙痒痒,他虽然喜好看热闹,但谢霖这样胡闹,他也有些看不下去,再一想谢霖如此行事的原因,更是气愤:“你只是侧妃,纪渊以妾之名多次辱你,你却为了这个名号空守贞洁!”谢霖还想动手,游筠冲上去将匕首夺回来,靠在谢霖耳边咬牙切齿:
“你糊涂啊!”
被夺走工具的谢霖浑身发痒,药效已不只是起热,身体从里到外都奇痒无比,纵然如此,他依然解释道:“礼制如此。”
游筠冷笑,戳破道:“礼制?我看你爱他爱昏了头!”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熬夜冲冲冲!!!
第22章 前菜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痛了谢霖,痛苦的转过头去,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小声来了一句:“别管我。”
游筠听到了,将匕首擦干净收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我不管你,只怕你看得明白却心智糊涂,飞蛾扑火落个一无所有。”
说完,便真的不再管谢霖,转身回床上面壁躺下。
夜已深了,本想搞点有趣的玩玩,却被这个长得精明脑子蠢笨的家伙差点气死,听着谢霖在角落里急促的喘息,游筠愈发地皱紧了眉。
游筠觉少,也着实不放心谢霖,他上床前已将香炉里的香料熄灭,只要熬过这一波便会慢慢过去,他小心听着谢霖的动静,却发现空气里寂静得可怕。
他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反应,游筠立即翻身下床,冲上去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
谢霖对自己实在心狠手辣,竟拿了刚刚游筠掷过去的碎瓷片剌在伤口,瓷片边缘宽钝,还在掉渣,谢霖也知道难以划破表皮,于是一直在重复割开那已经凝固的刀伤,血流不止,被染红的整个人蜷缩在墙角,倒真晕过去了。
这样的药能将自己折腾得满身是血,游筠还是第一次见,他不敢再放任谢霖这样晕着,弯腰将人抱在怀里,又裹了一层厚厚的袄子,踢门出去找医生了。
破门的声音有些大,怀里的人颤了一下,药效未退,谢霖无意识地在游筠怀里挣扎,口中还喃喃。
“不爱……”
谢霖声音很小,几乎只是气声,游筠急着赶路,没大听清,弯腰凑过去再问:“你说什么?”
“我……不爱。”谢霖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在梦里也警告自己。谢霖在做梦。
他并没有睡着,所以与其说是梦境,不如是大脑错乱。
他回到了刚嫁给纪渊的时候。
选择清明嫁给纪渊,与其说是为了防止旁人觊觎王妃之位,不如承认这几乎全是发自他的私心。
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许多,他却头脑一热地选择了这个最繁琐最愚蠢后果最糟糕的一种。
谢霖没有通信给纪含,友人虽然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思,但不会赞同他的做法。
无他,只是谢霖这样做,日子不会好过。
毕竟纪渊已经不是往日的纯情小孩,他也不是以前最好的哥哥。
但谢霖轴,他的轴不是明面死磕的莽劲,而是抛弃一切都要达到目的的狠,包括抛弃自己。
不过谢霖一开始并没有想抛弃自己。
作为一个年长者,在成亲那日他难得有了些小儿情态,纵然他知道这段婚姻的真相,但依然难以自抑地骗过了自己,有些羞涩,有些萌动。
那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喜欢纪渊的。
强扭的瓜不甜,谢霖生来聪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没想到这样苦,而且一苦就是数年。
新婚的萌动让他兴奋,谢霖不会做饭,但听旁人夫君都喜欢爱人亲自下厨,这是表露心意,于是他在厨房呆了一天,做什么事都很快上手的谢霖在厨艺之上却拙态尽显,他差点切掉自己的小拇指,最后盛上一碗热羹汤。
味道不好,幸亏纪渊没有回家。
后来味道好了,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纪渊依然没有回家。
做饭是表露爱意的一种方式,谢霖认定,所以即使纪渊不回家,他也依然坚持。
那时他明确表示,自己是喜欢纪渊的。
纪渊毕竟是个王爷,能吃的东西太多了。
香的甜的酸的辣的,他从不缺,更不缺一碗破汤。
谢霖嫉妒别的菜肴,希望纪渊只吃自己这碗汤。
是他僭越了,忘记汤只能是桌上餐前的一道小菜,体面人的桌上不能只有一碗汤。
前菜的妒忌影响了主人的食欲,纪渊教会了他许多。
首先便是餐桌的规矩。
主人可以又喝汤又吃别的菜肴,也可以冷落汤直到油星凝固,汤可以只被主人喝,也可以被主人赏给别的客人喝。
这些纪渊都做过。
那位客人是个体面人,没有对谢霖怎样。
但他明白了,若是前菜只让主人吃,并且要求主人只吃前菜,就是坏了规矩。
前菜爱主人,也不体面。
那时他学会收敛,隐藏自己的爱意。
但他的味道实在不好,他是一颗老了的黄瓜,或者一份回锅的汤。
主人忽略他,也是应当。
但主人记性很好,所以会时不时地考验他的餐桌礼仪。
其中便有这样的问答。
“你爱我吗?”
他知道正确答案,一开始还倔强地不愿说出口。
能治他谢霖犟脾气的只有纪渊,几次重复教学就让他说出口了。
“不爱。”
希望这个回答能让您满意。
“不爱……”
游筠皱眉听着怀中人呢喃,这平王府究竟是什么妖怪地方,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儿调教成这副模样。
夜色深重,游筠将谢霖带回自己真正的房间,取了解药温水喂下,又挑灯清理了伤口。
碎瓷片扎得很深,难以辨认,游筠只能将镊子刺下去夹,饶是他技术精妙,谢霖也痛醒过来。
意识回神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谢霖挣扎的就要起身,被游筠没好气地一把压回去。
“别乱动,给你戳个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