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狗自烹(23)
一人点亮了火折子,右手执一根蜡烛,火光幽微,跳动地落在他脸上,一张秀美如鬼魅的脸庞,唇红似血,正笑得开心。
骤然的亮光让谢霖难以适应,等他看清了,更是震惊:“游大人?”
那人正是游筠,端着火折子点亮蜡烛,听见谢霖叫他,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还等着宝贝来找我呢,没想到却偷懒坐下了。”
游筠自谢霖躺在床上起,便一直坐在房内中央的椅子上,等着谢霖醒来。他自幼有一双善夜视的眼睛,黑暗也能清晰视物,看着谢霖摸索着绕了一圈,又回床上坐下,迟迟没有动作,竟是自己先耐不住,发出了声响。
只是后面看着风灵毓秀的谢大人露出小儿无措惊惶的模样,也实在是取悦了他。
见到是游筠,谢霖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都软了下来,但依然警惕,问道:“游大人深夜命人将霖挟至此处,所为何事?”
见他猫儿一样放松下来,游筠笑着摇摇头,也不急着回答他,只是将蜡烛放到桌上,又娶了另外几根,一一亮起,放在房间各个角落,一时间烛光充盈满屋,谢霖也将屋子看了个清楚。
“知道你看不清,多给你点些,”游筠慢悠悠地用最后一根蜡烛点燃了香炉,又蹬着椅子将墙顶的小窗打开。
适才谢霖没有摸到窗户,原来这小窗只开在近房顶处,看起来不为照明,只为通风,只是刚刚一直紧关着,谢霖也没有看到。
游筠身姿轻盈地从椅子上跃下来,今日他腰间别一把短刃,黑鞘银边,仍是一身黑衣,缎面反光,橙红的烛火幽幽倒映,直到做完手头的事情,他才慢悠悠地说:“不是我要叫你来的。”
谢霖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屋里有水,游筠又晃着过去给他倒了一杯。
“你也知道是谁绑你吧,纪常本想给你点颜色看看,是我拦下了,又把你带到我房里休息。”
此处竟是他的房间,这样狭小逼仄,闷暗无光,谢霖再环视周遭,也没有看出游筠的生活痕迹,唯一的用品可能就是桌上的茶壶和旁边的香炉。
也不知道他燃的是什么香,竟甜的发腻,与他外表冷峻大不相似,不得倒也显得柔媚。
“纪常一开始是让人将你绑了,痛打一顿,再倒吊到城郊,等随便什么人发现你救下来。只是我想着你身子弱,这样折腾怕落个半残,就请了纪常换我来关照你。”
游筠一边把玩着水杯,说着说着却笑起来,烛光之下笑容略带阴森。谢霖看他这样,不信游筠有什么好心思,将自己救下来半分意图也没有。
再客套也没用,谢霖直接开口:“游大人想做什么?”
游筠闻言,却是装作惊诧谢霖提问的表情,说道:“我想做什么?我不想做什么呀!”说着,又露出小儿笑容,“只是我仰慕宝贝儿许久,只希望今夜宝贝儿能陪我过一夜,明日再一同看出好戏即可,听闻霸王别姬重演,我可早定了位子呢。”
他一会说自己是半途救人,一会又说提前定好位子,前后矛盾,真假参半,谢霖并不全信。
只是过一晚上,明日再去看戏,谢霖猜想,重头戏便在今晚了,房屋无窗,门也锁着,游筠不会轻易放自己出去。
想通了,谢霖也不着急,寻了个椅子坐着,对游筠说:“既然如此,请游大人睡吧,霖坐着就好。”
游筠又说了些甜腻腻的话,竟乖乖上床了。烛火未熄,谢霖倒也看的清楚,游筠竟真和衣而卧,闭上眼睛,若不是腰间匕首闪光,倒真是要睡觉的模样。
谢霖并不松懈,担心游筠突然发难,随时警惕着。
无有天光估测,谢霖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他几乎习惯了炉中焚烧的甜香,慢到他看游筠似乎已经入睡,慢到他自己也逐渐放松,困意上涌。
或许是实在困了,大脑昏沉,谢霖不复往日灵敏,只觉得屋子里慢慢热了起来,身体也有些发软。
若是他还清醒,一定会发现自己无意识间已经脱下了身上外套,发现床上的人隐约藏不住的笑意,以及自己控制不住的反应。
房里越来越热了,像是水汽沸腾的蒸笼,可谢霖只觉得口干舌燥,只是壶里的水快要被他喝光了。
等他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倒水,却因为四肢发软拿不住杯子,瓷片碎裂在脚边,仅剩的水炸开漂亮的水花,谢霖追着水去,用手摩擦着湿润的地面。
饶是他再困顿,也意识到了现在这个情况。
床上的游筠控制不住地笑了,坐起身来:“嗯哼,也该起作用了呢!”
【作者有话说】
刚放假又被拉着写论文然后拖延症大爆发断更三天今天又贪玩我错了(认错ing),之后两天应该会腹泻式更新,双更三更都有可能不然写不完了(哭),我会慢慢找到码字状态不会这样一边便秘一边腹泻了(再信我一次)!!
我明天一定早起码字!
第21章 自伤
谢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委实热得很,稍微一动,连呼吸都旁错了。
一旁的香炉仍源源不断地传来幽香,谢霖踉跄地躲远了些,冲一旁起身看戏的游筠叫道:“你这香里有毒!”
游筠却摇头晃脑地摆了摆手:“非也,男女大欲,人之天性,这并非毒物,只是好玩意儿罢了。”
不知是否提前服了解药,游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谢霖愈发觉得体热,皮肤连日常衣料都难以忍受,控制不住地松了松领子。
“还挺快。”游筠语调里尽是愉悦,“这药药效会根据个体往日所尝深浅来决定药效快慢,不料我们宝贝平日看着冷面冷情,私底下竟……”
说着,游筠便起身向谢霖走去,想靠近看看。
谢霖大声道:“别过来!”他已将领口扯松,外裳倒还好好地在身上,自己躲去房屋角落,将整个人窝进墙角,“你将解药给我,放我出去。”他厉声道,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凶猛一点,可他瞪向游筠地一双眼睛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水灵灵得惹人可爱。
看到谢霖眼尾将要滴落的泪水,游筠更加兴奋了。
“没有解药,我也不会放你出去,我们一开始便约好了,过了今晚,我明日请你看戏。”
“别过来!”游筠没有停下脚步。“滚,你滚!别过来……求你……”
谢霖看他越走越近,终于有些崩溃了,连说话都有些抖动,完全不复往日的冷静清明,他的阻止从一开始的呵斥变成央求,连日以来被威胁的高压恐惧和药物的攻击让他难以承受,如同一杆催折的竹竿在风中湿淋淋地抖。
游筠没有走太近,大约一步距离,静静地欣赏谢霖的表情——虽然受不了了,但依然宁折不弯的样子,梗着脖子,视死如归。
终究是有些心软,游筠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后退一步:“我现在不碰你,倒是这药性猛,若是你扛不住了,我很愿为你解忧。”
没有了游筠的逼迫,谢霖尽可能稳定下来,盘腿坐在地上,决心与药性对抗。游筠为人他是清楚的,说了不放自己,绝不可能松手,大概等明日日升,药性便散,只需熬过今晚。
只需熬过今晚……
热,好热,太热了……
谢霖将脊背靠在墙上,试图汲取一些清凉,一开始稍微有效,但很快,墙壁也像滚烫烙铁一般,自己能够保持神智的时刻越来越短。
而不远处,就是可以寻求解救之地。……他扑过去游筠心下得意,这药功力极强,旁人能挨一炷香已是难得,谢霖忍耐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抱一起忽然,身上的人猛地退后,游筠定睛一看,谢霖不再是刚刚迷蒙失智的模样,而是背靠墙壁,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瞪着他。
游筠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谢霖趁他不备,偷走了他腰间的匕首,在自己肩膀上重重划了一道,血液汩汩流出,染红半只袖子。
他那样靠近,居然是在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