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98)
小狸花仰着脑袋,颇为困惑地近距离端详了一番方济之的脸,半天冒出一句:“爷爷,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嗯?”方济之还在努力保持脸上的和善呢,被这一打岔,脸上的五官顿时又弹回原本不好惹的模样。
他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但也说不定。”
“?”顾长雪不是很明白,“这有什么说不定的?”
方济之耸耸肩,以一种不怎么在意的语气道:“过往很多事我都想不起来了,能记起的记忆也是片段式的,乱的很。”
“……”
顾长雪足足花了三秒,大脑才重新启动:“你,什么?”
方济之,也失忆了?
之前沙匪说司冰河失忆,他报以怀疑。后来颜王说自己失忆,他也不怎么相信。
现在就连方济之也说自己记忆不全,记不起很多过往的事??
顾长雪在原地杵成一尊塑像,无数猜测从脑海中划过,每种都让他后脊发麻,指尖僵劲。
小狸花并未发觉顾长雪的不对劲,抱着瘪瘪的肚子小声叫了句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济之的注意力顿时被拉了回去:“老板娘,来一份——”
“老板,来壶茶。”
铺子外传来的声音与方济之的声音几乎重合。
颜王跟在司冰河身后踏入客栈,抬头一望,脸霎时木了。
偏偏顾长雪刚经历过连续数重冲击,抬头望来时大脑还没恢复运作,看到颜王后下意识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用的是他的本音。
颜王:“……”
他也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他不论去什么地方,小皇帝都能跟个甩不掉的鬼一样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第六十五章
顾长雪现在的状态距离“好整以暇”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脑中乱糟糟地挤了很多事,从司冰河的真相,到他与颜王之间的纠葛,再到方济之所说的失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司冰河已经惊疑不定地停住脚步:“——先生,你怎么在这儿?我怎么记得你原本不是这个声音??”
“……”顾长雪反应很快地将小狸花往前面一怼,及时阻止司冰河冒出更多的怀疑论。
小姑娘被怼得懵了一下,但看到司冰河,还是立即一挺腰板:“小哥哥,谢谢你之前想要救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冰河的神情比她还懵,目光扫过来的一瞬间,差点丢出一句“你谁?”
顾长雪揉了下眉心,知道眼下不是最佳的摊牌时机,但谁让一不小心捅了娄子的人是他自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就是小狸花。我带她来找大夫,刚刚才把她身上的蛊解开一部分。”
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位大反派——不,应该说是一位反派,外带一位前反派,不约而同地投来愕然的注目。
颜王愕的是顾长雪居然没想法子圆谎,反而直说了蛊的事。语气里非但没有丝毫防备敌意,听起来反而有点……亲近?纵容?
像是在面对什么他亏欠了的晚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景帝离开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他对待司冰河的态度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司冰河也很愕然,但他愕的是:“解蛊?!”
顾长雪指了下方济之:“他解的。放心吧,不会有后遗症,也不会激化蛊虫。这些我们早防备过了。”
“……”司冰河原本被残留的前世本能激得正要发癫,质问顾长雪怎么能随意解蛊,闻声顿时像只被掐住了嗓子的鹅,梗着脖子僵在原地。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他虽然做了,但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做。有些情绪闷在心里像海啸一样来去冲刷,几乎要将他击溃,但他并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小狸花如此在意,为什么一见到她就内疚得不敢抬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顾长雪的这段话,他的泪腺就像被重重压过一样骤然一酸,眼泪如释重负一般顺着脸颊流下来。
小狸花给他哭懵了,连忙围过来绕着司冰河打转:“别哭呀小哥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我出事?你看我好好的,这个好心的叔叔带我来看大夫,大夫爷爷好厉害的,一下就把我治好了,还给我换了漂亮裙子。”
“别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司冰河捂着脸背对着小狸花,小狸花围着他打转,他也跟着打转,无地自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听起来有点滑稽,但这种幼稚的举动又令他陡然多了几分本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活力。
十四五岁本就该是青春莽撞,凭借一腔热血去做某件事的年纪。有时候会意气风发地享受成功,有时候也会因为失败而觉得丢脸,窘迫难当地把自己团起来不愿见人。
司冰河明明在这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却一直闷得像个快被生活的磨砺压垮的苦旅人,直到这一刻,那潭被封存的死水才动了动,透出几分鲜活气。
他重重抹了几把脸,像是觉得方才自己的举动有些丢人,强迫自己绷住脸,对顾长雪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假扮李守安,但你救了小狸花,我要谢谢你。”
他又去看方济之:“更要谢谢大夫——嗯?”
方济之掀了下眼皮:“干什么?我先说清楚,小狸花这样儿还不算完全治好,只是为她恢复了样貌,阻止蛊发。”
司冰河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明白了,能这样已经很好——我刚刚是想问,大夫,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方济之古怪地看着司冰河嘀咕,“今天什么情况,一个两个都说见过我。”
一旁沉默许久的颜王终于忍不住:“到底什么情况?”
顾长雪看过来:“有些事回头再跟你说。刚刚我才知道,方老也失忆了。而且跟你一样,过往的记忆也是碎片化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成年人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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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雪指了一下:“就我目前所知,今年六月中旬,小狸花曾经单方面地在密林里见过司冰河,刚刚又看着方老说她似乎曾与方老见过面。”
“司冰河明明没见过小狸花,却对小狸花感觉格外熟悉,刚刚又说是不是和方老见过。”
“至于方老……”顾长雪扫过去。
方济之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忘得有点多,我对这两个谁都没印象。”
顾长雪又看向颜王。
颜王:“……”
方济之啧了一声,正想说以颜王闷葫芦的性格,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就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颜王动了动唇:“我对小狸花和司冰河都没有印象,但对方老感觉很熟悉。好像……相处过很久。”
方济之:“…………”
我??
——为什么又是我???
客栈里的气氛变得微妙,多角关系的各位当事人站在不同的方向,将视线投向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