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为(134)
快抵达时,顾长雪撩开车窗帘望了下,就见村子门口种了不少桃树,村子中央还屹立着一株更为粗壮的,那体型就连司冰河看了都啧舌惊叹了一下。
“村里在庆祝什么喜事吗?”司冰河有些疑惑,“这还下着雪呢,一群人在外头忙来忙去……热闹倒是挺热闹。”
几个挎着箩筐走过村口的小媳妇闻声望了过来,看着马车愣了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热情地笑着围聚而来:“小孩儿!你们是路过,还是来赵家村想找人?不急的话要不要留下,今天村长从城里带了鸡鸭,我们正准备摆席!”
“留下就不必了,你们知道恒荣马车行的赵车夫么?他家在何处?”司冰河下车绑马。
小媳妇们突然不应话了。
司冰河心里一咯噔,心想别是出了什么岔子,猛然一抬头,就见小媳妇们呆呆张着嘴,齐刷刷盯着正下车的两位成年男性。
司冰河:“……”
别看了,再好看这俩都是死断袖。
“……赵车夫?知道的呀,”小媳妇们半晌才后知后觉似的慢慢反应过来。
她们因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害羞,互相推搡了一下:“跟姊姊们来。”
第九十章
小媳妇们引着司冰河等人进村,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好奇地凑过来搭话。颜王不怎么想应付这些,面色淡淡地把司冰河往前面一捅,自己则撑着柳骨伞,和顾长雪不紧不慢地缀在司冰河身后。
司冰河:“……”@#%@你死不死??
顾长雪没打算调停这两人之间的眼神厮杀,自顾自抬眼扫视了一圈村落,发觉村里的雪积得居然不厚,大概是有人一直在打扫。
村中央的大桃树下,十几来个老头老太拄着扫帚在闲聊。旁边则是村里的青壮年们,正吭哧吭哧搬着桌子,为摆席做准备。
“你们摆这席是为了庆祝什么?”顾长雪没想起近日有什么节庆,只当是村里的旧俗。
“非得庆祝点什么才能摆席么?”小媳妇们掩着唇笑:“我们村里一贯如此,隔几日便会摆一次长席。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多热闹?”
“……”顾长雪不觉得顶着大雪露天吃饭有什么热闹的,但这村里的人乐意,又是人家一贯的风俗,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行人踩着青石路一路向东,最终在某座半旧的院舍前停下。
“这就是赵车夫的家了。”小媳妇儿们帮忙敲了敲门,又转过身叮咛,“你们进门可得小心着点儿说话。赵车夫离世后,家里只剩下他媳妇和亲娘,两人日子过得很不容易。莫要问些伤心事,叫她俩徒增难过。”
她们很快便离开了。司冰河又叩了一次门,院落里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谁?”
来开门的是个憔悴的中年女子:“又来催我吃席?都说了我没兴趣……嗯?你们是外乡人?”
赵夫人的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圆,脸上的疲色被讶异取代,顿时显得精神许多。
其实她的五官生得不错,即便生活的蹉跎令她比同龄人更显老一些,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应是一个明艳的美人。
“外乡人找我们做什么?”赵夫人疑惑之余,又有些警惕,向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关门。
“可否进门再说?”司冰河从腰间摸出了个东西,展示给赵夫人看,“我等是群亭派的弟子,想问些关于当年禁武令风波的旧事。”
“……”顾长雪正打量周围的动作顿时一顿。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司冰河拿着的东西,确定那就是群亭派的弟子腰牌。
……从哪摸来的??
如果没记错,进江南以来,司冰河好像也就在早食店跟渚清、严刃这两个群亭派弟子碰过面吧?
“严刃的。”颜王微微倾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顾长雪绷住了脸,在颜王退开后不自觉地抬手捏了下耳垂:“你看着他偷的?”
“不是。”颜王面不改色地抬起手,广袖向下滑了几寸,露出另一块腰牌,“因为渚清的在我这儿。”
原本他也想借着群亭派弟子的身份套情报,没想到司冰河和他想到了一处,刚刚又先开了口,他这块腰牌便没了用武之地。
顾长雪:“…………”
群亭派统共就出来了两个人,你们把两个人的腰牌都偷了??
那师兄弟俩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遇到你们。
他还在无语,站在院门内的赵夫人僵了片刻,终于妥协,脸色不怎么好看往旁边一让:“进来吧。动静小一些,我娘在午睡。”
顾长雪跟在司冰河身后跨进院落。颜王还在屋外收伞,他已经入了正屋,站在门口本想等颜王一起走,视线恰好扫见屋子的一角供着一个神龛。
神龛的门敞开着,里面放着一块刻着“赵”字的牌位。龛前香炉中插着三根香,正袅袅冒着白烟。
“这是亡夫的牌位。”赵夫人跟着望过去,眼里含着苦涩,“平日里,我总会在娘午睡时给他上三炷香,同他说说话。”
顾长雪扫了眼地上的蒲团,上面还留有塌陷的痕迹。显然在司冰河叩门前,赵夫人还在这张蒲团上坐着。
赵夫人走过去将神龛的门轻轻合上,引着众人在木桌边坐下:“诸位想问什——”
“……沙……浣纱……”后屋传来老人含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铜盆木椅撞落地面的哐啷响动。
赵夫人屁股刚挨着椅子就猛然弹起来,匆匆往后屋赶:“娘!”
她赶得有些急,半途绊了个趔趄,屋里的老人反倒比她走得更快,出了后屋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撞……东西撞倒了。”
“东西没事,娘你有没有撞到?”赵夫人将老太太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无碍才松了口气,将人扶到桌边坐下。
她平复了会呼吸,伸手将老人家的耳朵捂住,才又看过来:“抱歉……我夫君死的那一年,娘因为承受不起丧子之痛,重病了一场。等病好时,人就痴了。”
老太太听不见赵夫人说什么,迷茫地眨着眼睛,坐了一会后抬手去摸赵夫人的手:“浣纱的手好冰,好冰。娘给浣纱捂一捂,暖和了,就不会再冻伤了。浣纱不要下水,叫我儿自己洗衣裳去,他手糙,不怕冻,不会生疮……”
老太太说着说着,忽而顿了一下。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疑惑地看了圈周围:“浣纱——我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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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眼眶一红,险些掉出泪来,反捉住老太太的手,放柔声音:“夫君出远门啦,过些时日才能回来。娘,我没事的,哪有那么娇气,洗个衣裳都不行?倒是你,别总背着我去井边替我洗。现在下着雪呢,井水多冰呀,你看你手上的疮又发了。”
老太太就嗔怪她:“你可以洗,我不可以?我不能生疮,你就能生疮吗?你以前手最细嫩了……唉。都怪我儿,怎么出个远门到现在都不回来?一点不挂记家里的媳妇儿,也不挂记我这个老太太……”
她说得有些忧愁,但并不悲伤。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儿子只是出了个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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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知晓真相的人会看着她一边抱怨,一边又眼含期待,心底渗出涩然与苦意,不知该如何跨越两隔的阴阳,亦或是同她道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