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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44)

作者:我将在今夜吻你 时间:2024-02-25 11:27 标签:双向救赎 乡村

  窦静云拍大腿,不禁叫绝,“死的人报失踪,没死的人说死了逃避责任,只要不报案,谁知道真相是什么样的?!障眼法!”
  廖远停将备案表收起来,牛皮纸袋扔回桌子上。
  窦静云:“但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廖远停转转手机,笑笑。


第60章
  徐喜枝的尸体在殡仪馆停放两天,廖远停在星期一上午检查结束后去安排火化。
  上午省检查组早上八点到,六点韩书德还在补扶贫资料,头天晚上连夜把几个问题重的贫困户给拉走,徐喜枝是去世了,没去世估计也在其中,她们以前住的地方空空荡荡,落的全是荒叶,积了薄薄一层,哪怕只过了几天,就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廖远停站在路口,似乎能看到徐喜枝弯着腰捡落叶,做饭的样子,他站了一根烟的时间,抬脚走了。
  检查组分为五队,兵分五路,问的详细仔细,哪怕事前交代过许多老百姓应该怎么说,还是有些许纰漏,气的韩书德直跳脚,就差张嘴骂娘,廖远停抱着膀子站在屋檐下,同检查组的人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如果不是检查,他还真想不透刘忠和刘旭明的关键。
  脱贫是一项政策,要求落到实处,任务是全面脱贫,但凡录入到系统里面的贫困户,都要有详细的去向及动态,徐喜枝能瞒的过村里人,县里人,但瞒不了检查组,她不是个一般人,有胆量这么做,肯定有万全的准备,只是伪装,就需要撒谎,与现实逻辑相违背的事,就肯定会有破绽,两者一对,必定会发现端倪,摔的粉碎。
  廖远停甚至在想,她为什么要喝农药自杀,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在查刘学的身世,但近百年的老人,又有年轻时的传奇经历,或许猜,都能猜到,倘若她去世的晚一点,廖远停或许还能拿着搜来的证据询问,但人死如灯灭,最重要的一环已经灭了。
  殡仪馆,窦静云和沈舒杭面对面聊天,两人穿着黑衣服,各举一把黑伞,廖远停从车上下来,两步跨到台阶上走过去。
  “这天真邪门儿,你看。”
  窦静云指指不远处的停车场,“就这儿有雨,那儿就没有,搞针对?”
  沈舒杭笑笑没说话,看向廖远停,“刘学没来吗?”
  廖远停想起宋院的嘱咐,摇摇头。
  火化进行的很快,老人骨瘦如柴,别人烧三十分钟,她恨不得十分钟就结束了,进去时还需要推车,回来时就剩一捧灰,被封在盒子里,被廖远停抱出来。
  当年廖老爷子去世时是廖华恩抱的,他跟在父亲身后,抿着唇,没有多少视线停留在那小小的盒子上,更多的,是他父亲的肩膀,黑西装,沾着雨滴,轻轻颤动,他伸手放在廖华恩的肩膀上,廖华恩微微偏头,没有看他。
  亲人的离世是世人难以接受的打击,廖远停捧着徐喜枝骨灰盒的时候,忽然想老太太愿不愿意最后一程送她离开的人是他。
  沈舒杭站在他身边给他打伞,不经意间看到他鬓角的一丝白发,微微皱眉,但没说话,陪着他上车。
  盘龙公墓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墓园,廖老爷子就葬在这里,毫不夸张地说没多大的四方地,价格起码一套现房的首付,他们没有徐喜枝的现照,干脆从公安系统拉了她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徐喜枝还不算太老,六七十岁的样子,微微笑着,慈眉善目,温柔可亲,让人心生不忍。
  刘学没来,廖远停替他摔了盆,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临走时,他说:“我会带刘学来看您。”
  沈舒杭和窦静云面面相视,相顾无言。
  从墓园回来,窦静云拦着他,问他刘学好点没,廖远停没说话,窦静云叹息,拍拍他的肩,嘱咐他好好休息,别把身体熬跨,什么都会过去的。
  回到别墅,天已经黑了,廖远停推开卧室门,看到熟悉的身影,那个在月光下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一瞬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他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去洗漱,换上睡衣躺在床上,从背后搂着刘学,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刘学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却没有转身,只是问:“你可以放我走吗?”
  抱着的人呼吸如常,像没有听到。
  刘学说的很慢,但很认真,像是在组织语言,“我想回家。”
  廖远停感到可笑,尾音带着笑意,但声音已经沉下来了,“这儿就是你的家。”
  “不——”
  廖远停在黑暗中捂住他的嘴。
  “嘘。”


第61章
  廖远停很忙,只有天黑才回来,刘学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周梅和他说话了,他才偶尔动一动,有时候热喷喷的饭放凉在桌子上,他也想不起来吃,周梅看他这样不是个办法,经常拿小白逗他玩,小白是只小土狗,很聪明,灰绒绒的毛蓬松柔软,摇晃着小屁股,转着两只大眼睛,趴在窗边向外看,满满都是对院子的渴望。
  自己和小白又有什么区别?他说声好,小白就能去院子里,他想回去,也需要廖远停一声好,可廖远停不愿意。
  他想回家。
  他想回到奶奶待过的地方,他想自己一直在村里没离开,他想那天下午没有跟着廖远停回来,他想哭,但他哭不出来,他有种下坠感,勒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喘息。
  他要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他的自我保护意识被激发,他要自救。
  晚上六点,周梅出去买菜,嘱咐他好好在家,他拉着周梅的袖子,说想去院子里看花,这是他这么多天第一次主动提要求,周梅喜不自胜,连连说好,李单忙完了徐喜枝的事,就又回来看着他,刘学蹲在院子里看花,他的馒头,他的黄瓜,似乎要发芽了,秋风萧瑟,他和李单说,有点冷,李单收起手机,说那我进屋给你拿件衣服,他回屋了,刘学站起身,推开栅栏门就走了。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怎么回村,他只是凭借几次从彭怀村回来,车驶来的方向走去,不痴傻的他很聪明,像机灵的兔子,在学校里受多少次欺负,都能凭借自己的聪慧化险为夷,哪怕是傻了,也没有受过真正无法逆转的伤害,他不会反抗,因为反抗不过,但他会跑,会躲,会把自己缩起来,等安全了再伺机而动。
  他看一眼手表,推算李单从屋里返回院子的时间,在绿化带里躲了一会儿,看他急匆匆地开车离开,朝相反的方向跑,紧咬着牙,不敢回头,直直跑到小区门口,扶墙喘息,安保正在打电话,严肃地说知道了,您放心,刘学盯着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有种不好的预感,安保挂掉电话,狐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摸上了腰间别的警棍,问他干什么的,刘学喉结滚动,紧张的双手冒汗,他张张嘴,嗓子冒着火:“家里人生病了,我要出去买药。”
  “谁?”
  “奶奶。”
  安保反应反应,质问,“你叫什么?哪栋的?”
  刘学抽抽鼻子,挺腰站直了,尽量镇定,紧紧地盯着安保:“我要报警了。”
  安保张张嘴,赔罪地笑笑,开了门。
  刘学拔腿就跑。
  今天是苏婧的生日。
  廖远停最近的事儿一波接一波,一茬接一茬,忙的抽不开身,差点把这事儿忘了,临时买了项链,晚上回家吃饭。
  苏婧过的精致,但不铺张浪费,她喜欢仪式感,每逢过年过节都要过,家里人的生日要过,就算是保姆孩子的生日,也会买礼物,身边人都知道她喜欢这个,也都满足她,廖华恩晚上的会都推了就为了回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吃饭,聊聊天。
  廖远停吃长寿面时接到了李单的电话,说刘学不见了,他有一瞬间想骂脏话,但理智拦着他,他上楼打开了iPad,盯着屏幕上那个瘦小又狡诈的身影,气笑了,结果安保也没拦住,还是让他给跑了。
  廖远停闭闭眼,仅剩的理智也被冲断。
  在此之前他就看监控了,知道刘学恢复了,他为他开心,但他只想跑,是他对他不够好?还是那些喜欢只有在他痴傻的时候才作数?他忙前忙后,就是为了和刘学在一起,结果?他跑什么?他到底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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