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52)
“可能因为我很少向你说什么,所以让你没有安全感。我不是因为你对我好喜欢你。”刘学说:“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虽然我不赞同查这些事,但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哪怕最后迎来了最坏的结果,我也会和你一起,我不会抛下你,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廖远停从来不是一个人,他有战友。
“不只是我。”刘学掰着他的手指头数,“苏阿姨、窦静云、李单、誊,甚至是梅姨,以及小白小灰、馒头排骨……我们都支持你。”
“你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
廖远停这短短的前十几年少有做过几次正确的事。他握紧刘学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话说开后两个人都坦率利落许多,相处方式也有些改变。当有什么说什么,少了很多猜测,也就少了很多让其心累的不确定怀疑和歧义。
刘学给廖远停掖掖被子,亲吻他的额头。
廖远停不愿晚上有人在这里陪护,他恢复的很好,没有起夜的习惯,只是偶尔会疼醒,有时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发呆或瞎想,若是苏婧或者刘学在他身边守着,他们睡不好,有可能惊醒不说,廖远停看着也心里难受,满是心疼和愧疚。
所以他坚决杜绝有任何人陪在他身边,白天的充实就够了,晚上他需要喘息。
他摸着冰凉的手机,点开,关闭,点开,关闭,指尖停在通讯录上,看着廖华恩的名字。
他寄希望在自己身上,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就算他真的心狠手辣,要灭自己的口,也有比这更直接高效的方法,就算退一万步,他是想借此脱身,找人背锅,用来混淆视听廖远停的判断,是干扰蛋、是障眼法,也未免太过疏忽。
廖华恩是什么样的人,廖远停别的不敢说,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手腕。别说查到他身上才动手,事情一有矛头,只要他想,廖远停、刘学、许兴亿,有几个算几个,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廖华恩跟踪刘学找到许兴亿后,许兴亿直接下线。
也有可能是许兴亿背后的人想杀他灭口,而廖华恩就是许兴亿背后的人,但这就和廖远停的猜测相违背。
遑论结合刘学和窦静云的描述,刘学抓许兴亿的当晚,就有人跟踪监视他们,试图对许兴亿下手,没想到被刘学截胡,那么这个人,就有可能是廖华恩的人。因此,窦静云才会发现廖华恩的人一直在跟踪刘学,没跟踪苏婧。
跟踪刘学,没跟踪苏婧。
可是跟踪刘学,却没跟踪苏婧?
这是为什么?
按道理来说苏婧在廖华恩心中的地位远超过刘学,难道是找机会下手?可是有那么多大好的机会,大可杀了刘学后嫁祸给其他人,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又或者是想看刘学的行踪,想看他能查到些什么?可很明显,刘学什么都没查到。
不对。
廖远停盯着廖华恩的名字,想起那天下午和窦静云的谈话。
他之所以让窦静云找人跟着刘学,是因为他怕对方摸清他的底细,对刘学造成伤害。
可是却发现已经有人在跟踪,并且是跟着廖华恩时间很长的人,也就是说……
保护。
这无疑不是一层保护。
廖华恩是官场上刀尖舔血过来的,他比廖远停更清楚这些人的阴暗与狠厉。苏婧是廖省长的夫人,没人敢动,但刘学不一样,他名不正言不顺,像一个被藏起来的情人,廖华恩不会让他出现任何偏差,被人抓住把柄致其大做文章,致廖远停身败名裂,更不会因他而身处被动,处处受限。
无论是谁要来赶尽杀绝,他只用传递一个讯息,就是他是廖省长罩着的人,动不了,也不能动。
表态、立场、站位。这三个词他们一点都不陌生。或许从某个方面,当敌人来袭,恰好能将自己的心头患解决,无疑不是借刀杀人的妙计,但廖华恩不屑。他大手一挥,圈出一个范围,标上他的名,这个领域内的所有人,任何人看到,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不能倒。
他一倒,整个廖家都完了。
廖华恩面色阴沉,抓起桌子上的报告就劈头盖脸砸了出去。秘书站在一旁不敢呼吸。
他缓了缓。
他和许多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撕破脸。
而一艘船要沉,全军覆灭才没有生还的可能。
抓老鼠,最难的不是抓,是摸清他的老巢。
廖华恩看着心腹问:“许兴亿的儿子回来没有。”
心腹答:“前两天刚回来。按照您的吩咐,心肌梗死,宋院开了证明,没有尸检,三天后下葬,在华山园。”
廖华恩点头,目光微垂。
“想办法告诉廖远停。”
小鸟长大需要面临的第一件事,不是捕食,是跳下悬崖,想展翅高飞,除了有野心,还要有勇气。
第150章
“许兴亿的葬礼?”
把他这茬忘了。
廖远停背靠病床,微微皱眉。
苏婧找了个家教工作,忙碌充实,等廖远停恢复的更好点儿,她就去应聘教师。距上次和廖华恩谈话过了段时间,账户上多了一些钱,看样子是分批付款,苏婧没再联系他。
刘学停课的事儿也没瞒廖远停,廖远停虽不同意,但不强迫。好在的是李单恢复的也不错,周梅除了照顾他,也来看廖远停,抹过两次泪,什么都没说。期间有次做饭闪着腰,在医院买了个护腰的带上,继续骑电车为一日三餐跑来跑去。
她一口一口地喂李单吃饭,刘学和苏婧都不在的时候也这么喂廖远停,廖远停感到不好意思,想伸手接,被她推开。这个五十多岁的,瘦小但精明能干的女人在走廊上跟儿子打电话吵架,最后潇洒地将人拉黑,不到十分钟又把人拉出来。
“少管我。”她气急败坏地说。
李单和刘忠对视一眼,李单坏心思上来,朝刘忠招招手,偷偷摸摸问他进展怎么样。纵然戴着面具,刘忠也慌乱,他先是解释不是那种关系,又回答李单的问题。李单怎么会信,他试图翘起僵硬的腿,最终放弃,无法露出看戏的姿态,只能露出看戏的表情,“虽然大家都说否极泰来,但是我个人,更倾向冲喜。你说你这时候要是结个婚什么的,那不得把晦气通通驱散……”
刘忠是嘴笨的人,好半天才回一句:“你结。”
李单呀了一声,“那我不是没能结婚的人吗我。”
刘忠说:“你找。”
李单瞪着眼:“我……我上哪儿找!”
誊倒是很少来医院,他像家庭主妇忙的不见踪影。前两天小灰和小白打了一架,小白受了轻伤,内心严重受伤,小孩儿抱着小白安慰,又偷偷抱小灰,但小灰不乐意被人抱,来去自由,潇洒的像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客。小孩儿的父母一直没放弃寻找,但如同大海捞针,毫无音讯,小孩儿自己也记不清了,一会儿说有妈妈,一会儿说没有,前后矛盾,逻辑不通。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刘学便主动找到廖远停摊牌了,廖远停知道刘学收养了个小孩儿的时候眉头都下意识皱起来了,听了前因后果皱的更狠。刘学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的行为,抿抿唇不敢吭声,把小孩儿带到自己身边,甚至是家里,的确不明智且大胆,但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报警吗?倒不是没想过,可他,迟迟没有这么做。
廖远停知道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反手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心安。
现在唯一知道且在不放弃追查真相的只有他们,如果把小孩儿拱手让人,他的遭遇就再也不会得到伸张,哪怕许兴亿已死,但他不只是他,小孩儿不只是他自己,也不是只有一个许兴亿,所以刘学不想,也不甘心。
“叫什么名字。”廖远停问。
刘学摇摇头:“还没起名字。”
“起一个吧。”他看着刘学递来的照片,目光很重,“彦晞,怎么样。”
“彦晞。”刘学重复了一遍,笑起来:“好好听,那他姓什么?”他挠脑袋,只有名,没有姓,好像不太像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