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00)
她便将那句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人,“不晓得。”
男人掏出钞票递给她。
徐喜枝瞪大眼,“你给我这做什么,给我我也不晓得,拿回去!”
男人笑的更欢了,“莫生气。”
“谁跟你生气。”
男人没说话,还是那么看着她,钱收回去了,换成手了,那手漂亮的,徐喜枝不由自主多看两眼,男人笑道,“陆彦徽,有幸知道姑娘的名字吗?”
徐喜枝没同他握手。这外来户穿的像个人,端的地痞流氓架,徐喜枝不屑,“徐喜枝。”
“好巧,你也三个字。”
“……”
徐喜枝持续不屑。
她们不是经常在河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岸上,特别是那棵柳树下,枝条长长地垂着,几个老汉蹲在一起,磕着烟枪唠嗑,唠着新奇事儿,哪年捞人捞出来的不是人,谁家的风水不好,染怪病,八卦里的乾坤到底是什么,他们穿着破开衫,露着燃烧过庄稼似的胸膛,精瘦,手里摇着蒲扇,翘着二郎腿。
徐喜枝就安静地听,偶尔好奇了问一两句,惹来一阵笑声。
但这和谐的画面被男人打破了。
他叫什么来着。
徐喜枝第三次看到他背手站在河边,眺望河对岸时想,真执着。
男人察觉到她的注视,扭过来,笑了笑。
徐喜枝皱皱眉,不搭理他,继续听故事。
没一会儿,她身边蹲个人。
徐喜枝:……
陆彦徽:让我也听听。
徐喜枝:……
徐喜枝:你真有意思。
陆彦徽:真的吗?你真这么觉得吗?
徐喜枝看向他,对方眨眨眼,眼睛亮亮的,很期待她的回答。
徐喜枝:……
徐喜枝还没说话,对面老汉乐了,敲着烟枪,“这小子,真有意思。”
陆彦徽:谢谢!
徐喜枝:……
老汉:“你哪儿的人啊?”
陆彦徽:“就是咱这儿的人。”
老汉:“瞎搞,你一看就不是这儿的人。”
陆彦徽笑笑:“我刚留洋回来。”
老汉噢了一声:“怪不得。”
一听留洋,其他老汉也七嘴八舌插进来聊。
徐喜枝瞧没故事听了,起身走了。
陆彦徽看着她,有礼貌地匆匆和老汉们告别,跟在她身后。
徐喜枝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你干什么?”
陆彦徽:“你去哪里?”
徐喜枝:“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彦徽:“是没什么关系,但我人生地不熟,跟着你我心里踏实。”
徐喜枝瞪大眼:“为什么非要黏上我啊。”
陆彦徽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很真诚:“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你。”徐喜枝瞪着他,说不出话。
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陆彦徽看她有所动摇,连忙解释,“那天晌午,我看到你徒手劈西瓜。”
徐喜枝:……
陆彦徽:“还有那天晚上,你从那儿跑到那儿。”他划了一下,“只用了几秒钟,好快。”
徐喜枝的脸腾的就红了,她瞪着他,不知道怎么,忽然感到羞,眼里水汪汪的,在陆彦徽看来,真是可爱死了,徐喜枝比他低很多,她就那样仰着头,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就几秒!”
“我有腕表。”陆彦徽抬手让她看,银色的,闪闪的。
“还有还有……”
“够了!”徐喜枝别过头,“想跟跟,不要烦我!”
陆彦徽头点的如捣蒜。
徐喜枝是自由如风的人,像飘在天上的风筝,随处见山河,随处扎根,不受约束,但现在不行了,她身后拴根绳,拖着一只死沉还脑子不好使的男人。
晦气。
徐喜枝没有审美,不知道美丑之分,只知道走在路上,很多人都朝他们瞧过来,徐喜枝走着别扭,只能远离公众视野,兜兜转转来到河边,捡石子打水漂。
陆彦徽也捡石子打水漂。
打的还比她远。
徐喜枝略微感到挑衅。
她斜瞪他,“比比?”
陆彦徽不明白:“比比?”
随即他明白了:“比比!”
徐喜枝冷哼一声,捡了自己用的石子,“三局两胜。”
陆彦徽:“OK。”
徐喜枝没听懂,但也不关心,管他说的什么。
她摆好姿势,挨个扔,最后一个石子打的非常远,让她很满意。
陆彦徽哎呀两声,“你打的好远,很难超过诶。”
徐喜枝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
随即笑容僵在脸上。
陆彦徽三个一起扔,打的都比她最后一个远。
他眼尾上勾,笑的像只坏狐狸:“侥幸,侥幸。”
徐喜枝瞪着他,一口气出不来,磨的牙根响。
“愿赌服输。”她深吸一口气,“说,让我干什么。”
“嗯……”陆彦徽摸着下巴思考,“请我吃饭吧,我饿了。”
徐喜枝带他去了桥头的馄饨铺。
陆彦徽摩拳擦掌,喉结滚动,看起来激动的不行。
徐喜枝不怎么饿,气都气饱了。
馄饨上来,陆彦徽深吸一口气,两眼放光,火急火燎,舀着就吃了,被烫的斯哈斯哈地抽气,表情狰狞,徐喜枝没忍住,笑出声,真蠢。
她笑,陆彦徽跟着笑,人畜无害的模样。
馄饨铺的王妈瞧着俩人,对徐喜枝打趣道,这人谁呀?徐喜枝说不认识,陆彦徽口齿不清反驳,朋友!徐喜枝瞪他,谁跟你是朋友。陆彦徽也反驳,就是朋友!俩人一来一往,逗的王妈直乐,目光意味深长,徐喜枝有种说不上来的劲儿,干脆不说话了。
这馄饨铺是她从小就会跑来吃的,不该带这莫名其妙的男人来的,大意了。懊悔,十分懊悔。
陆彦徽,狼吞虎咽,吃了一碗,又要一碗。
徐喜枝眉头微跳。
抱着膀子,看他吃完第二碗,又要一碗。
徐喜枝忍不住了:“你是没吃过东西吗?!”
“没有。”陆彦徽回答的理直气壮,还有些委屈,“这是第一顿。”
骗人,徐喜枝想,他肯定在骗人,他都来两三天了,不可能没吃东西,他就是故意的。
三碗结束,陆彦徽摸着肚子惬意极了,徐喜枝付了钱。
三碗的钱,顶她吃三天。
气。越想越气。徐喜枝从小摸爬滚打,也算是野蛮生长出来的,别说吃亏了,有时候甚至抢别人的,哪有自己亏本的时候,气,气的不行,她看着陆彦徽,势必要把她的馄饨钱赢回来。
吃饱喝足的陆某人接受到她的目光,还正堪称优雅的眯眼回味,他朝徐喜枝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挑衅似的,“还赌吗。”
“赌。”怎么不赌,凭什么不赌。
陆彦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蹲下来,仰头看她,“那你说,赌什么。”
徐喜枝皱皱眉,赌什么,还真没想好。
得赌一个她绝对能赢的,有百分之百胜算的,于是她说:“徒手劈西瓜!”
陆彦徽:……
陆彦徽看着她,低头笑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凭什么嘲笑她,徒手劈西瓜不厉害吗,不是他说的吗。
“好。”他答应下来,看看天,天色已晚,“那明天吧,明天我来找你。”
徐喜枝没说话。
陆彦徽站起身,抱着膀子,“走吧。”
徐喜枝皱眉,没懂,陆彦徽扬扬下巴,“回去吧,你不是不想别人说闲话。”
也是。徐喜枝转身走了。
陆彦徽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揣摩她有多高,自己近一米九,她看起来又瘦又小,跟个娃娃似的,脾气爆,但挺可爱,有一米五?一米六?小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