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191)
所以他不害怕,与其害怕他们伤害自己,他更怕这群人当缩头乌龟。
现在好了,尽管处于劣势,却是最佳谈判时间。
“你绑我没用。”刘学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什么?”对方跟他兜圈子,“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文字游戏。
这种双方心知肚明又虚以委蛇的姿态实在是可笑,刘学低头笑了笑:“你不想知道什么,你绑我干什么?”
他的思绪转的又快又凌厉,在这一刻和从前的自己重叠,彰显出他的聪明与胆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是谁,你又绑我来,当然也知道我是谁。”刘学翘起嘴角,“你不如问问我你想知道的。”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得看你想问什么了。”
刘学无辜,“我要是骗你的呢?”
头发猛地被人向后扯,对方冷笑:“别耍花招。”
刘学嘶了一声,“别这么粗鲁,不然明天放我走的时候不好交代。”
对方细细地看着他这张脸,松开手。片刻后一脚将他踹倒。
“不能让誊翻进他家吗?以他和言致明的身手,这简直是小意思吧。”窦静云不解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等。”廖远停招李单来书房,嘱咐他好好跟刘忠解释一下原因,李单说书记放心。
廖远停默了一秒,说:“喊我廖远停就可以。”
窦静云和李单都惊诧地看着他,他笑了一下:“还不走?”
李单噢噢两声,连忙反应不过来的离开。
“你真是……”窦静云想不出形容词,最后甩个:“你现在真亲民。”
廖远停没搭话,只说:“越是现在,越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对方肯定也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真让他们查出点什么,不一定对刘学有利,很有可能会把他置于危险当中。再说刘学在家里只是廖华恩的猜测,没有证据,贸然前进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又或者落入对方的全套,这千钧一发之际,形势越紧急,越要守法谨慎,不给对方一点可趁之机。
道理窦静云都懂,就是担心。
他看着廖远停,短短三四天,他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
“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把自己熬垮了。”他关心地劝说。
廖远停很淡地笑,“我知道。”
他知道。他只是一夜又一夜地站在卧室的窗前,一夜又一夜地看着床头刘学送他的情书。他站在黑暗里,笔直地像一棵凛冬的树,腰疼至麻木。
刘学此时有安睡吗?有感到寒冷吗?有饿肚子吗?
他对刘学的爱很纯粹,感情却很复杂。
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像父亲溺爱儿子一般对他,所以总想大包大揽他的任何事情,吃穿住行,他那么小,在他眼里,像长不大的孩子。午夜梦回,他总是想起那个寻常的下午,刘学蹲在池塘边,扭过来看他时的那双眼,干净透亮,眼里有惊讶、喜悦以及羞怯,耳尖泛着红晕。
哪有那么多一时兴起,不过是说不出口的一见钟情。
心理学上说,你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向他靠近。
爱一个人,就会想和他亲近。
廖远停看着天亮。
第二天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朝寺庙走去。寺庙的台阶高而多,他额角青筋微秃,走上前,直至最后一层。他向来不信这些,以前都是陪着苏婧来,把人送到门口扭头就走,大门连进都不进。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又或许他知道,只是无法解释这一行为。他一个坚信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者,竟然会双手奉香,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
一旁的小僧看他沉默,关切地问施主怎么了?
廖远停看他一眼,摇摇头。
他仰头看着高大伟岸的佛像,那双传神的眼睛似乎正俯视他这个渺小的生灵。
人在走投无路时会选择最后一棵稻草似的无比信奉宗教。
在祈祷发生一些幸运的事情时也会进行祈祷。
廖远停自知自己不是好人,甚至罪孽深重,但他在这里,还是渴求一些幸运。
“他没错。”他只说这三个字,没有前因后果。
刘学没错。他在心里说。
“拜佛?”廖华恩无话可说,挂了电话。
廖远停什么时候也搞上迷信这一套了,指不定就是深受他妈的影响。
他咳嗽两声,晃出药丸吃了,宋院看着他满面忧愁:“老廖,你应该再做一个更详细的检查。”
廖华恩没说话,宋院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你和弟妹离婚了?”
廖华恩喝水的手一顿,宋院连忙摆手:“我没其他意思啊,我就是想着,就是离婚了也应该跟他们说一声,他们有这个知情权。”
“她巴不得我早点死。”廖华恩冷哼一声,沉默片刻,吐槽:“前两天还当着一群野猴儿的面跟我吵。”
宋院莫名:“野猴儿?你们去动物园了?”
“廖远停的朋友。”
宋院:“……”
宋院:“话又说回来,你这个病不能生气,自己掂量着点儿。”
廖华恩没说话,过了会儿,他面无表情地问:“拜佛真有用?”
宋院:“……”
宋院:“那是迷信,是老百姓的一种心理慰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廖华恩冷哼一声离开了。
坐在车上,他望着天边的太阳,给秘书转了一笔钱,手写道:
-把这笔钱转到钟灵寺。
钟灵寺是苏婧最常去的寺庙。
-收到。
-以我老婆的名义。
-收到。书记,需要写祈愿吗?
祈愿。
廖华恩眯着眼,面对着电子屏,他额角的白发又冒出尖儿来。
粗粝的手指在屏幕上潇洒如游龙,他沉默着写。
-祈愿平安。
第185章
学校那边廖远停给刘学请了假。刘学失踪,李峻也没心学习。尽管已经高三。廖远停一直在刘学回家的街上找店铺看监控,李峻这个向来年级第一的好学生就跟在他身后,连课都不上。廖远停跟他说过这样没意义,但李峻觉得有。面对少年人赤诚的目光,廖远停妥协了。有些事不就是这样,知道有可能是徒劳,但还是要做。
学校离家有两条街的距离,但都是短街,抄近路可以少个五分钟,只是这五分钟里没监控,于是他们只能看大路上的监控以及短街里有可能安装的摄像头,前后大概有二十分钟。不是没想过给刘学买辆什么,自行车又或者电车,上下学更方便,但刘学不愿。他说他以前在村里就是走路上下学,他喜欢这样,走路的时候能让他思考,也能让他沉静。这是独属他自己的闲暇时光,所以并不想缩短。廖远停向来以他为主,自然不可能强求。
公安那里打过招呼,他们便坐在警察局不再动弹,连饭都是叫的盒饭。
陪同的是个今年刚考来的小警察,连衬衫领子的扣子都系到最上头,陪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小街道上私人装的监控没有任何异样,镜头里的刘学都在正常行走,也有几个摄像头是坏掉的,没有任何有用信息,好在的是在警局,他们还真发现了什么。
廖远停将其一幕暂停,调成慢速播放,重复好几遍。
四方电子屏幕上,右上角出现了一双脚。
只有一双脚,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不能往上调吗?”廖远停问。
“那儿是视野盲区。”小警察挠挠手。
“为什么会有视野盲区?”李峻焦急,好不容易有点线索,又给盲区上了。
“怎么说呢。”小警察又挠挠头,“咱这监控都是统一装的,性价比最高的,那种三百六十度旋转的,他不划算。当然,这种虽然照的比较刻板,但是咱们装的多啊,着一条大路上七八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