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91)
“带回去。”
不过片刻,不远处的拐角里探出几个身影,出现在已经哑然的路灯之下,嚓的一声,一只火柴点燃。
微弱光映出几人,脸上的阴影随着飘忽的火光而扭曲几下,倏然熄灭。
“回去报告杨副官,人死了。”
一切重归死寂,而深巷里的那声枪响,没有冲刷干净的血迹,以及一个丢弃在一旁,打开了的铁盒,也不过是人们展现自己演绎推理的谈资罢了。
浓重的乌云不知何时逐渐淡去,月光倾泻而下,却几乎追不上疾驰在马路上的汽车,直到停在棠园的配楼门口。
“这是怎么了!”一直候着的肖望笙震惊地看着近乎狼狈的段云瑞,以及他怀里抱着的,似乎已经没有呼吸的人,却挡下了他的步伐,“放心交给我,你现在赶紧去给袁定波回个电话,号码就在电话旁,他找你找疯了。”
一直悬吊在高处的心骤然一沉,段云瑞微顿,将人交给了肖望笙,目送他上楼后,才拨动了电话。
“喂,定波?”
“我操他娘的谢天武!”那头嘈乱不堪,袁定波破口大骂,“我们中间有叛徒!故意设下圈套引联合军困在了梁州城,他可能要屠城!”
作者有话说:
HE啊,咱就是说铁铁的HE!
下次更新是周四哦宝宝们。
第100章 有我在,不会的。
段云瑞还未平缓的呼吸骤然停滞,紧握听筒的手青筋微凸,刚欲开口,电话却开始咝咝啦啦,袁定波焦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他困住我们,外面就几乎没有什么能与他抗衡的军队,他的计划是北取京城,南占整个东南府后向中间压进,榕城马上要乱了,你去带上曼丽先走,去南桥躲躲!”
“你们还有没有办法突围?”
“叛徒已经杀了,我们在想办法,云瑞,带上曼丽,走!”
“好,你放心,我现在就把曼丽接过来,我会保护她。”段云瑞沉稳的话音稍稍安抚了心急如焚的袁定波,“你保重。”
“……”电话那头只剩了粗重的呼吸声,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
“去把曼丽小姐接来。”段云瑞看向宋焘,“然后去趟学校,把茂真也接来。”
宋焘立刻起身,一直守在边上的下人见终于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
“少爷,先换身衣裳吧。”
段云瑞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微微低头,目光仍锁定在电话机上,深陷在思绪之中。
“少爷……?”下人担心地再次唤他,“您衣服都湿了,要生病的。”
段云瑞豁然站起,将下人吓得退了半步,然而他并非去更衣,而是再次拿起了电话。
“伯格,有件事我必须马上通知你。”段云瑞的双眸冷得犹如千尺深潭,语气却显得焦灼不堪,“东西被谢天武盗走了,在合园弄57号。”
待段云瑞推开配楼客房的门时,肖望笙迎面而来,白色的衬衣上血迹斑斑,就连屋内也隐隐地泛着血腥气。
“还好是贯穿伤,子弹没在体内造成过大的伤害。”肖望笙掏出手帕擦拭着头顶的汗,“并且位置也十分凑巧,没有击中脏器与骨头,若是再偏一点他当场就没命了。”
闻此言,一直紧绷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松弛,所有如同锈掉的关节被重新打磨,咯咯吱吱,段云瑞好似这时才找回平稳呼吸的频率,低声道,
“是我开的枪。”
安静的房间里传出了细微的抽气声,段云瑞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里,眉头紧锁的林知许后,掏出烟盒对着肖望笙道,
“来露台,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这一谈,从天边泛起鱼肚白到瑰丽的朝阳升起,自露台栏杆里一道一道地照进来,顺着腿向上爬,暖意渐盛。
这样的季节里,再冷都是一时的,就像现在阳光拂身,似乎就忘了昨晚骤冷的雨。
“所以他吃了药,你又开了枪。”肖望笙喃喃道,“双重之下,杨元龙一定以为林知许必死。”
“他能移动吗?”
“这……”肖望笙蹙起眉,“毕竟是枪伤,创口复杂出血又多,短距离还可以,长距离恐生变故。”
“他必须走,不止是他。”段云瑞忍不住点上了第三支烟,试图用升腾不断的烟雾缓解心中那始终隐隐存在的,不祥的预感,“我们都要走。”
要尽快,枪炮无眼,谢天武密谋二十年,他势在必得,哪怕是将人间搅成炼狱。
段茂真和袁曼丽已经接到棠园,肖望笙去与他们解释当前的一切,段云瑞却仍在露台上,出神地望着已经略显茂密的梧桐树,手指之间摩挲一只未燃的烟。
晨雾残留的细密水珠翻飞在阳光里,但日头再高出那么一点,褪了金黄色,大约就要被晒没了,就如同昨晚的一切,恍惚的像个梦似的。
身后陷入昏睡的人其实并不安稳,反复呓语着什么,段云瑞靠近听了听,隐隐约约地只听见一个字。
死。
“不会,你不会死。”段云瑞俯下身,指背轻轻撩开半遮住他眉眼的发,以拇指安抚着,揉开了他眉心的愁绪,“有我在,不会。”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见,但紧锁的眉心缓缓舒展了些许,眼帘轻颤几下,好似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但终究是没能将双眼睁开。
“记得那天我与你说的话吗?”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段云瑞音调淡淡,“把你锁起来,就锁在这里,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屋内显得格外空寂,林知许的额发轻轻扫动,段云瑞的心随之好似被轻轻揪了一下,然而他并未醒来,不过是风吹过的痕迹。
又静了许久,似乎许多话都想说,可最终只化为暗暗的叹息,
“今后不准再让我猜,更不准自顾自地走。”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运气总会用光的……”
指尖细微的颤动无人察觉,门外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云瑞。”是肖望笙,“伯格来了。”
伯格一接到电话便火速赶去了那幢小楼,但如预料中一样,已是人去楼空。
“已经被转移了!”他简直气急败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让人偷去。”
“谢天武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他想得到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段云瑞眉心紧锁,显得一筹莫展,“但好在你手中的佣兵皆是勇猛之士,武器远胜谢天武的那些兵,若是趁他去寻之时加以拦截,也不是没有夺回的可能。”
听闻此言,伯格突然抬眸,深深看了段云瑞一眼,“你以为谢天武手中的武器还都是你们华国那些老掉牙的东西?”
段云瑞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奥斯顿知道吗?”
“当然。”伦萨最大的军火贩子,段云瑞心头一沉,内心的不安蔓延扩大。
“早在三年前他就开始从奥斯顿手里购买军火。”伯格眉峰微挑,伸出三根手指,“三年,用的是重型货轮。”
饶是想淡定以对,段云瑞也难以抑制眼中那一瞬的震惊,他思忖少倾猛然起身,快步出去想给袁定波打个电话,然而无论如何拨打,那边已无无法接通。
难道已经开战?若是谢天武真如伯格所说用的都是伦萨最先进的武器,那当真危矣!
然而在这片刻之时电话尖锐地响起,他马上拿起电话,“定……”
“段先生是吗,我是梁雍培!”梁雍培急促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不知怎的今天听到说要打仗的传闻,搞得人心惶惶,我想问问你知道这回事吗?”
段云瑞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声音的平稳,“对,若有地方去,尽快带家人向南方躲避,离开东南府。”
电话那头像是难以接受这样事实,半晌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