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44)
他的目光转向车内的置物箱,摸索之下果真找到了一支小巧精致的手枪,枪袋里还有五枚子弹。
随即,林知许将枪紧握在手中,垂手用略长的衣袖盖上了几分,迎着人群逆流而上。
出事的地方距离街口仅仅只剩了百米,只见路中间烟雾尘天,是一辆黑色的轿车横撞上了一辆警车,车前躺着一个人,赫然是宋焘。
“二哥,你快救救宗芝啊!”
熟悉的声音在哭喊,却马上被段云瑞捂住了嘴,不知他在袁曼丽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袁曼丽惊恐地点着头被一旁的警察一步三回头的拉到了稍远的地方,蜷缩在了墙角下,不住地哭泣。
而何宗芝的咽喉掌握在了刘阿三的手中,一个黑色匣子枪正顶在了她的太阳穴。
何宗芝是连哭都不敢哭了。
警察们都举着长杆枪远远地瞄准着,可这种枪易抖动,准头很差,他们根本不敢开枪。
刘阿三身为前署长显然很清楚这件事,眼前唯一对他有威胁的,就只有段云瑞手里的那柄手枪。
“段二爷,您又是何必,我杀的是许家老三,您不也是乐见其成吗?”刘阿三当然是想活命,可当警察将他的车撞停之时,他就知道跑不掉了。
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许言礼的事与我何干,你把何小姐放了,我让你出去。”
除了何宗芝,还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焘,浓稠的鲜血从他身下流出,再拖下去恐怕会有性命危险。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刘阿三猩红着一双眼,已然崩溃癫狂,“段云瑞你把枪放下!”
何宗芝的尖叫声中,刘阿三目眦欲裂地把枪头用力朝她的太阳穴狠压下去,紧接着子弹上膛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几乎绷断,“有你段二爷的心腹,还有海关署长家的小姐相伴上黄泉路,我刘阿三也不亏了,我……!”
砰——
枪响的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何宗芝完了,就连她自己也紧闭了双眼,发出了恐惧的嘶喊。
这声嘶喊惊恐到了极致,却在结束时感到被钳制的脖颈骤然一松,紧接着轰然一声,一个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何宗芝缓缓回头,只见身后倒地的刘阿三一双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左手还保持着握住她脖子的姿势,眉心之间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宗芝,宗芝!!”袁曼丽挣脱拉着她警察疾奔过去,将瘫软的何宗芝搂在怀里,一句话也不会说,就只是颤抖地念叨着宗芝,宗芝。
段云瑞也怔住了,他根本没有开枪!
段云瑞猛然回头,却看到林知许一脸惊恐地站在他身后,眼中泫然欲落的泪水在看到他目光是恰如其分地落下,几步冲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冲有些重,段云瑞微撤了半步才接住了他的身体,手中却滑入了一个仍泛着热度的金属。
是枪。
段云瑞心头一凛,狠狠将人带进怀里,一只手钳住了林知许的后颈,寻到了他的耳边,一字一句,
“是你开的枪。”
林知许并未直接回答,他顺势将头埋进了段云瑞的胸膛,一双手紧紧将他搂住,像一只受到了严重惊吓,急需主人安慰的小猫小狗。
可段云瑞却觉得脊背发凉,那一枪如果对准的不是刘阿三,那现在躺在地上的,
就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下次更新是周四哦。
第49章 冲我自己都行
卧室里的灯没开全,床头边上一个,书案上一个,都是台灯,不明不暗的幽幽亮着,该是昏昏欲睡的时刻。
木制的床头被用力地拖拽了几下,嘎嘎吱吱叫了几声,随着林知许重重落下的腰身,戛然而止,可随之窗帘被外头闯进来的风卷了出去,抖动撕扯了几下又送了回来,呼呼作响,下一秒简直就要被撕碎了一般,直教人胆颤。
秋夜的风贴着被汗浸湿的皮肤拂过去,哪怕是再轻柔也会冻得人一个激灵。
林知许感到了自己皮肤表面随着冷风起了一阵战栗,清醒了三分,这才觉出双腕叠加的地方压得很痛,他尽力想换换位置,却纹丝不动。
绑得可真紧,他蹙着眉暗想。
辛辣的烟雾淡淡而来,他敏感地看向那个披着睡袍站在桌案前的身影,刚要闭气,想想又放弃了。
桌上散落着几支雪茄,看得出段云瑞的内心也不平静,只是这盏低低的台灯光线有限,林知许看不清他神情,自然也猜不到他所想。
又一阵风冲淡了烟雾,他闷闷地咳了两声,让段云瑞抽烟的动作微顿了顿,转过头来。
“少爷?”林知许向上扯了扯手腕,面上还带着黑暗掩不住的潮红,“能松开吗?”
“松开?”段云瑞将雪茄拿起,火光随着吸入乍亮,扫过了眉眼又归于黯淡,快到什么都看不清,“松开了好让你对着我的后背开枪是吗?”
林知许闻言垂了眸,复又抬起,
“我不会对少爷开枪,我只是护着少爷想护的人。”
床褥下陷,迫人的气息由上而下逼近,林知许却放松了身体,微微扬起了下颌,是想尽力靠近厮磨,却被缚住的手腕阻拦,不甘地作罢。
他竟还委屈了。
段云瑞欣赏着林知许眼中流转过的每一丝情绪,怎么看都像只收了爪的猫,无辜至极。
可谁又能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他拿着一把并不算稳的枪,将当时情绪激动的刘阿三直接毙命。
稳,准,狠。
偏上一寸,何宗芝没命。
偏上两寸,就是他。
以至于注意力都在刘阿三身上的众人都以为是他开的枪。
段云瑞的目光重新凝聚在了眼前的人,尤其是那双缚得有些久的手已然泛紫,一副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样犹如一根细刺反复扎入皮肉,初时无感,却直直朝你心脏而去,时时刻刻都能随时要了你的命。
危险却又无害,糅合的如此完美。
刀刃寒冽的光在瓷白的皮肤上映出了一个柔和光斑,从脖颈到锁骨,仍泛着瑰色的胸膛,身边的一切都忽然虚无,唯一坚实的,就是刀尖。
悬着的刀尖游走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地痒麻,林知许不由得想起来,父亲总说自己还是太肆意了些,将来要吃亏的。
开枪是,丁春生的事也是。
可于他而言,优柔寡断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和伤害,手起刀落才是他最擅长的。
刀尖很稳,就在林知许疑惑为何还未刺下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手腕陡然一松,找到出口的血液猛地涌向指尖,凉意过后,是如蚁噬的刺麻。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震动,林知许微愕,却看进了一双与笑意无关,让人不寒而栗的眸子。
如果眼神能吃人,那他现在已经被吞食殆尽。
狠戾、阴鸷、泛着嗜血的光。
却又欣赏、赞叹、带着不容忽视的欲望。
林知许轻扬起下颌,将这一切照单全收,甚至有一丝难抑的兴奋。
此时语言于他二人根本多余,明明各怀心思,却只消一眼就能读懂彼此,这一刻,林知许竟生出了别样的悸动。
他们似乎很像,愈危险,愈着迷。
就像那柄刀还握在段云瑞的手中,他的双腿就已抬起,环上,贴紧。
“下次少爷让我开枪我再开,冲谁都行。”林知许含糊不清地呢喃着,
“冲我自己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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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岸的小楼里,白静秋正靠坐在楼下的窗边,脸色苍白,尽力维持着坐姿,却极不自然。
腰侧的伤口还疼得很,他本应是在楼上歇着,可现下却被赶了下来,屋里有四名不苟言笑,气势汹汹的男人就这么直直盯着他,让他做什么都觉得惶然无措。
许言礼的大哥许言霄现在就在楼上,而他现在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审判结果罢了。
“你看你做下的好事!”
许言礼最近总往江南跑,许言霄是知道的,只当他养个小情儿,比在外头乱玩干净些,倒也并未多加阻拦。
可谁知竟出了刘阿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