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61)
“林知许。”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白雾停止了变化,林知许转过身,静静看着推门而入的人,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段云瑞似乎想说的有很多,可他只是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家。”
第67章 说出来,我就救你
从荣盛回到棠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狼狈,家里的佣人看到几人也是惊了一跳,慌忙就赶来替他们脱去外衣,跑着上楼去准备热水。
“我去喝水。”林知许舔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转身就向餐厅走去,小杏想跟去却被段云瑞制止,目视他一个人走进去,掩上了大门。
林知许径自走进厨房,在董妈惊疑不定的眼神中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又倒一杯。
“陈泗呢。”董妈实在忍不住,站在外头左右看下没人,凑到了林知许身边。
“死了。”
“呵。”董妈并不意外,反倒是淡嗤道,“他犯了大错被是该被立即处决的,是老爷仁慈,让他多活了几日。”
“仁慈。”林知许微微偏过头,淡笑着重复,额发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朦朦胧胧的阴影,能看清的就只有单薄却在上扬的唇角,“那你觉得自己能得到几分仁慈。”
董妈背后窜起一阵寒意,当她意识到自己退了半步后硬生生收起,反而更近一步,原本高亢的声线故意压得低沉,
“今日是警告,老爷说若你不收收心,他就派人直接杀了段云瑞,反正段家没了他,就好对付的多。”
呼吸在这一刻乱了半分,林知许举起水杯,将不安淹没进了滚动的喉结。
他忽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一开始接到的并不是杀人的任务,可转瞬间又在懊恼。
若是杀他的任务就好了,那自己早早地手起刀落,又岂会到今日乱了心神的地步。
雪下得更紧了,簌簌地打在窗上,在下一秒就被滚烫的室温化成了水珠挂在玻璃上。
一滴,又一滴。
越来越多,越来越沉。
水珠颤巍巍地抖动,终于到达了无法承受的顶点,倏地坠下,在窗上划出无法逃离的轨迹。
如同深陷在褥中的身体,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却始终逃不出被完全掌控的方寸之间。
被汗水沁凉的后背被炽热的胸膛完全覆盖,林知许被烫得一颤,喉间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轻.吟。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段云瑞用粗糙的手指拭过林知许的耳后,这里被掉落的玻璃划下数个细小的血口,与那颗绯红的朱砂痣相映而艳,就如同四月间的海棠舒展绽放。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自肌骨间弥散的香气,可一晃而过,再寻,却又没了。
耳后的痒疼把逐渐抽离情欲的林知许再次投进旋涡,清润的嗓音带上了淡淡的嘶哑,
“少爷……这次他真的不要我了。”他将脸埋在枕间,开了口,“你曾说过既往不咎,如今可还作数?”
深藏的话终于问出口,林知许暗暗吐出胸口淤积已久的一口郁气,不敢回头。
曲起的双臂带起了高高的蝴蝶骨,单薄的皮肤顺着曲线被撑起,渐渐回落在那个让段云瑞深陷其中的腰窝,他抚摸着,回想起那个被余晖笼罩的下午,深埋的欲.望竟又紧了几分。
“少爷?”
每一寸的变化都无法逃过林知许的敏感,他惊讶地半撑起身体回头,可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微颤的眼睑上,
“我带你回来,难道还不明白?”
因恐惧而空掉的心随着这句话重新开始跳动,是柔软的跳动,似轻风推动着房檐下的铜铃,铃声缥缈,却重击在心口,头皮阵阵发麻。
林知许只觉自己胸口像是有什么要喷薄而出,胀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被欢愉与窒息同时摧残着神志。
不自然地喘息止住了狂风般的肆虐,他猛地被翻起向上,被手掌重压的胸口终于被松开,林知许急于想说些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撕扯得支离破碎。
“吃下。”
温水将白色的药片送入喉中,林知许甚至未等它完全滑落就紧紧抱住段云瑞,就连指尖都深陷进皮肤。
原来愧疚是这般滋味,比直接刀划过皮肤来得更痛。
林知许将咳嗽闷在段云瑞的颈间,双眼压抑地通红,就连瞳孔都随着身体的起伏而激颤。
我只要拿到图,拿到图一切都会结束了,一张图而已,不是要他的命,应该没关系的。
但父亲已经失去了耐心,他都会大开杀戒,随时都会。
随着这道思绪闪过,一滴泪从瞪大的眼角滑落,林知许呆了呆,他不明白自己连死都不惧,何以怯懦至此。
“南桥是我……”
林知许从未这般恨过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刻还能清醒地思考,将利弊权衡,将真话说出来加固更大的谎言。
他渴求般拥住段云瑞,皮肉被汗黏在了一起,彼此的温度都有些炽热,却没人主动分开,听着他胸腔震动的共鸣。
“如果你想说,就说出来。”
不是南桥,是你的全部。
他其实还有半句未讲。
说出来,我就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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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城的雪,落地即融,夜里下得再大,到了白天就只剩湿漉漉一片,直冷到人骨头缝儿里,躲都没处躲。
白静秋捧起还有些烫口的粥咽下去,细细感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暖意经过身体的瞬间。
但这细微的暖却抵不过冬日的寒,不过一会儿便悄无踪迹,就是回味都有些茫然,竟记不起那一刹的滋味。
白静秋知道自己是冷透了,从内至外。
“今年也太冷了。”许言礼看起来仍有些睡眼惺忪,蹙起眉抱怨着,“江北的宅子已经整得差不多了,那边有锅炉和水暖气,最多下周咱就搬进去。”
白静秋让下人出去,自己去盛了一碗粥放在许言礼面前,淡淡问道,
“你最近与利维,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
利维这个名字是他们之间拔不出的刺,从那次晚宴回来,有意无意的,无人提及。
许言礼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有些烫,他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好似没听见似的。
“你们是不是私底下在做八仙膏的生意!”白静秋不容他逃避,单刀直入。
许言礼吹着粥的动作一顿,,“和利维相关的生意你不必操心,离他远点。”
“你真的……”白静秋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身体都气得微微发抖,“那是害人的东西,是损阴德的!”
见许言礼不当回事,白静秋更是急迫,“最近保险公司忙得不可开交,临近过年,纺织厂的订单也络绎不绝。对了,还有马家的老爷昨天托人递帖子,想与少爷结交,他原在坪城是首富,礼必然不会少……”
“那都是小钱。”一声轻响,许言礼将调羹丢回碗里,终于抬眼看向白静秋,“而且我也不参加运输贩卖,仅仅是替他避税,钻钻盘查的空子而已。”
他举起手,五指收拢,“利维只要从这指头缝儿里露出来这么丁点儿,就比你刚才说的那些加一起的利润都高吗,何乐而不为?”
“可那东西……”白静秋急得耳尖都泛了红,“少爷还是三思得好!”
上次宴会过后,许言礼还忐忑了一阵,以为白静秋必然会闹上一阵子,可没想到他竟绝口不提,许言礼言语中也少了几分谨慎,
“哦对,上次利维还说,让我提醒你答应的事情别忘了。”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答应了什么?”
此言一出轮到白静秋一怔,他当时那是不得已的脱身之举,可奉上林知许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也没想到利维竟还念念不忘。
一时间他自己心乱如麻,倒也不知从何答起。
“少爷,外头来了个人说要见您。”下人敲了敲门,站在门口没敢进来,“他说叫段茂群,有要事相告。”
段云瑞的三弟?
许言礼与白静秋对视一眼,停止了先前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