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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取归来同住(53)

作者:肩胛骨 时间:2019-03-24 10:29 标签:仙侠修真 年下 励志人生 师徒 江湖恩怨

  方始影在树下魔怔许久。
  最后急急后退了几步,仿佛被风扑了小腿,活泼泼的春风强拉着她出了门。
  在不远处,她记得的,一间老房子的墙角,有一棵梅花树。兴许还未落花散尽。
  春色是闹人的。方始影从未有过这般小女儿心思,一句“摽有梅,其实七兮”竟也大着胆窜上心间。
  她像云。被多情的风带去了不该她留情之地。
  可是造化何必如此弄人呢。方始影还是在数米之外停住了脚步,并不抬头去看了。不该的。
  手指紧紧捏着丝绢,她绷着的心砰砰跳了一路,此刻终于不再那么诡异地活泛了。
  细细的风撩动她的几缕发丝,柔柔地擦过颊边。方始影轻声道:“这已经是春花开放之际了,你怎么不明白。”
  “既然春光烂漫,不若看纸鸢飞天?”一道清澈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在此等深杳僻静之处显得尤为清晰。
  方始影的心猛然巨跳,稍稍迟疑片刻,便回头看了一眼。
  墙角的梅花却已凋零。然而冷香尚存,在春意大片大片地淌出之际,可怜巴巴地护着那一点残余的寒意。
  却在见到那个人的刹那间,冰雪消融,再无痕迹。只因他眉间眼底尽是暖意。
  她怔怔的,停顿数秒方问:“你怎的在此地?”
  她要问的是他为何不躲避灾祸,在这城中逗留。
  宋子玉见她心事重重,却盼她忘记烦忧,答道:“虚阳城春色无边,河畔风光迷人。旧友已至千山万水之外,我贪恋美景,想寻个朋友一同去游戏一场。”
  言下之意,温曙耿是安全的。而他,决意留在这里,也许真的只是静候花时。
  他从来不愿意叫人难堪,语气是平淡而温和的:“城中无故人。你愿意,和我一道吗?”
  兴许是这个冬天太长了,方始影被冻得有一些麻木,竟真的随他踏青远足。
  绿汪汪的一池春水,灼灼的两岸桃花,他们在浅水漫过的青草地上放纸鸢。
  方始影是不放的。她总是内敛、缄默。
  在青空之下,宋子玉颀长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来去。
  长长的线,一上天空就变得遥不可及,勾着漂亮的燕子形纸鸢,好像变得越来越细,即将要脱手而去。
  那只燕子飞远了,她耳边却听到清晰的呼吸声。
  “给你。”宋子玉道,额角有一点亮晶晶的汗,“拿着线。”
  他把线圈递给方始影。方始影也许是怔住了,无意识地接到了手中,指尖还触及了他的手心。
  有些湿润。却很温暖。
  她有些无措,而一阵风吹来,她几乎被那纸鸢拽着微移了几步。线绷得紧紧的,方始影也紧张地用一只手勾着线圈。
  她的样子近乎窘迫了。笨拙得有些可爱。
  宋子玉笑了,看向那远去的燕子,轻声道:“始影,燕子想要飞到更高处去。”
  他无心而失言,叫了她的名字。
  方始影顿时方寸大乱,手上松了些,却发觉风和她一起转动起了线圈。
  线被拉长,在翠绿色的视野里模糊不清了,只有那黑色的小燕子还清晰可辨。
  这是生机勃勃的一年。
  方始影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怅惘,她绞断那线,让纸鸢兀自飞上晴天。
  “宋公子,人死后是不是就什么也不是了?”她问。
  宋子玉笑了下,有些感慨地道:“我总爱信些无稽之谈的。民间常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但他总是坦诚率真:“我宁愿信这言论。星星很美的。便也算不得什么也不是了。”
  方始影沉默了半晌,最后竟转向了宋子玉,笑着道:“是很美。”
  她却不知自己那一笑多美。夹岸桃花失色,鱼儿也跃出水面,宋子玉心跳一乱,也似河面涟漪圈圈漾开。
  明朗的日光扑击绿叶,方始影弱不禁风地立在湿润的河岸上,忽地便欢喜起来。
  若是化作星辰,便也不足为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肯定是HE哈~

  ☆、第 56 章

  踏着暮色而归,两人之间始终是宁静的,春日的傍晚有着清丽的晚霞,擦在方始影头发上。
  宋子玉目睹着沿途的玉兰,袅娜随风颤动,也似隔着一步之遥的那女子的步伐一般。
  在一堵生着青苔的旧墙下,方始影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声音和缓:“便就此别过吧。宋公子,多谢你今日陪我。”
  低垂的长睫一点点抬起,露出那双润泽沁凉的眼睛,她道:“风和日丽,纸鸢飞天,我想没有比这更美了的。”
  踌躇片刻,方始影笑了一下,就像对自己的一次纵容,由衷道:“我会一直记得它。”
  宋子玉却道:“春宜放纸鸢,夏宜看风车,秋应赏雨打残荷,冬更有白雪红梅。”
  宋子玉文质彬彬,又从来坦荡:“四季皆美。哪里能说没有比这更美的?”
  方始影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只见宋子玉虽然耳根通红,却看着她的眼睛道:“不信的话,我可以都带你去看。”
  方始影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说那句话。她只觉双脚踩在地面毫无实感,身子轻飘飘的几乎像被云包裹着。
  心却涩极了。
  枝头的玉兰花,仿佛都砸到了她的身上。一朵接一朵,像小姑娘发脾气,别扭又委屈。
  她轻声道:“自那次中毒后,目力受损。纵然恢复了,视物也总觉朦胧。再好的景色,叫这残破的眼睛瞧了,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朝那男子轻轻点一点头,她便提裙去了,也不管身后人再会说什么。
  不敢听。
  所有的花都砸到心上了。方始影不是那么疼,只是可惜花都被砸烂了。这心真坏。
  回到住处,天色向晚,院中那株海棠飞红于空,漫天花瓣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她却视若无睹般一步步穿了过去。
  方始影行至屋外,扶着门框静伫许久,娇弱无力地捏住裙角,看向沾上泥土的绣鞋。
  春泥是这般油润可爱。夏泥呢?秋泥呢?还有,冬泥呢?
  她其实是那么那么地想知道啊。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正靠近这处来。方始影直起身子,打起精神看过去。
  安插在李泓歌身边的探子却不知这时怎的来了,他神色慌张,方始影不由得提起心脏。
  那弟子快步靠近,却是飞快地跪下了,膝盖重重磕到地上,伴随着一句荒凉的话:“方长老,手下无能,直至今日才查明,您母亲......三月前便已因病去世了。”
  弟子浑身是汗,心底直叹气。方长老素来亲厚,教内弟子甚为崇敬她,可她最要紧的亲人去世了,也不晓得会对她打击多大。
  他跪了半晌,却没听到方长老出声,疑惑地抬头,猛地叫了声“方长老!”
  视线里的方始影与平日里截然不同。那张脸惨白得近乎可怖,晚风吹乱她的发丝,而她的眼睛简直像两颗石子嵌在眼眶里,毫无神采。
  弟子不忍心,轻声道:“方长老,节哀。”
  方始影依旧没有出声。她那双眼睛就像不会动一般,眨也不眨,死寂地看着前方。
  接着,她动了。
  那具瘦弱的身躯如同纸糊的人,僵硬麻木地向前走,走下了台阶,硬邦邦地一步步行至庭院里。
  海棠花还在空中飞舞。
  她失神地走过去。弟子担忧至极地跟在身后,见到她踉跄一下,又狼狈地站稳了,仍似个假人,笨拙地向前走。
  她走得好慢啊,就像没有气力了。弟子很快便绕到她前头,再劝了句:“斯人已逝,方长老千万要节哀顺变啊。”
  灰蒙蒙的天色里,方始影闹了个她这一生中最为愚蠢的笑话。
  她忘记了时间,像个小女孩子,很无辜地问:“母亲说,她吃了药就会好,让我乖乖等她的,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傻气十足:“我去门口等她。”
  弟子惊愕万分,直以为方始影受了太大打击以至于失智了。
  而方始影没等来回答便又艰难地、同手同脚地走向门口。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拉开门,坐在布满淤泥的台阶上,两手交握着放到膝盖上,乖乖地看向应是母亲回来的路上。
  那弟子如何劝说,方始影都听不见了。她很乖很乖的,她最听母亲的话,母亲的病就一定能好了。
  等她们找到父亲,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啦。方始影甚至还笑了一下。
  李泓歌找来时,方始影仍是呆呆的。
  弟子见势便藏匿了。只留下李泓歌饶有兴趣地看着神志不清的方始影。
  “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始影傻傻地道:“等我母亲回来。她去治病了。”
  李泓歌一笑,身后手下提着的灯笼的光亮照到他半边脸,另一边黑漆漆的,有些渗人。
  他凑过去,也不嫌脏地坐到那阶上,柔声道:“始影想要母亲好的快一些吗?”
  “想啊,特别想。”方始影点头。
  李泓歌笑着道:“民间长辈重病,小辈是要冲喜的。始影嫁人好不好?你嫁给秦公子,你母亲很快就会病愈了。”
  方始影不假思索:“我嫁。只要母亲能好起来就行!”
  李泓歌喜不自胜,几乎要笑出声来。果然方始影再怎么机敏,也不过区区女子,这幅样子实在太可笑了。
  他站起身,哄道:“你随我回府如何?换上嫁衣,明早嫁入秦家,你母亲必定明日便能痊愈了。”
  方始影有些不安:“母亲要是回来了,看见我没再等她怎么办?”
  “路上黑着呢。你母亲今夜不会回来了,你明日嫁了人,我便送她来见你。”
  方始影便随他回了宅子。
  李泓歌向秦公子借了兵,许诺将方始影送于他,又岂会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连凤冠霞帔,也不过购置成衣,而非集三月之功,量体裁衣。
  婢女伺候着让方始影换了鲜红的嫁衣,李泓歌瞧了,竟也厚颜无耻地生出几分与有荣焉,命婢女给她擦了胭脂。
  “天然去雕饰,胭脂倒多余。”李泓歌打量着她绝美姿容,“便宜那草包。”
  李泓歌自觉大功告成,只差最后一击,轻松如探囊取物,便决定速战速决,定于明日攻上吞云教。
  深夜里,这屋子里便只剩了方始影一人。
  她坐立不安地想念着母亲,便又坐到了门口去。
  弟子在浓浓夜色掩盖下而来,急不可耐:“方长老,事态紧急,您得快些拿主意啊。李泓歌如此急躁,我们该如何做准备?”
  方始影不说话,只是很奇怪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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