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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取归来同住(45)

作者:肩胛骨 时间:2019-03-24 10:29 标签:仙侠修真 年下 励志人生 师徒 江湖恩怨

  心尖一痛,方始影咬了咬下唇,别过头去,心道:罢了。
  她索性对宋子玉开门见山道:“你在找那朋友,已不在虚阳城了。”
  宋子玉惊讶道:“你认识小耿?”
  方始影垂眸:“你进吞云教那日,我便知道你的一切了。”
  宋子玉一怔,苦笑了下,安慰她:“没事。我可以理解,若我为长老,也不会随随便便让来历不明的人混入教中。”
  他又细想方始影方才那话。已不在?便是来了又走了?
  方始影道:“若你信我,我便告诉你。温公子若继续待在此地,必有灾祸。他离开了,正是明智之举。”
  宋子玉看向她,目光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方始影轻叹一声,低声道:“言尽于此。再多的,我便不能告诉你了。”
  宋子玉侧身:“小耿是我平生挚友,我无法见他处于危难之中而袖手旁观。抱歉,我无法尽信于你。”
  “我只得说,他暂时无碍。”方始影深深地看着他,“还有,莫叫矢日庄的人发现你。”
  “多谢提醒。”宋子玉彬彬有礼道。
  方始影袖中手指蜷起,从他身边走过去,道:“那我便不再打扰了。”
  鼻尖隐隐闻到一点血腥气,她眸色渐暗,却没有再开口。
  宋子玉目送她行至门口,声音温和至极:“路上小心些。”
  方始影脚步一凝,道:“包括李泓歌。”
  ......
  深山之中万籁俱寂,方敬守在一方洞穴门口,仰望群星闪烁,一时心头不安至极。
  他跟随教主来此地已有两日了,生生见双目通红的教主欲斩杀食獍,引来寻香蛟一声长啸。
  教主当即便跳入了那寒潭,不知他现下如何。
  顾枳实正盯着那寻香蛟。
  这神兽虽诡异,却也并非让他毫无回手之力。
  四周黑如混沌之初,声息全无,只余一双赤金蛟目,瞳孔竖立成一线,正冷冷地逼视着他。
  它声音似历经千秋万代而来,深远肃穆,却又像个力大无穷的巨掌,拍在顾枳实胸口,让他口吐鲜血。
  “无知小儿,为何擅闯本尊洞府?”
  顾枳实浑身动弹不得,却双目圆睁,怒火闪烁不休。
  “你真能寻回天地间任何一人?”
  寻香蛟冷笑,无数无影之箭便嗖地没入顾枳实心口。无形无痕,却疼痛难当。
  顾枳实咬牙,没发出一声痛呼。
  “你不是已经寻回你所要之人?”它反诘道。
  “不。”顾枳实冷静道,“他不是我师父。”
  万柄利剑顿时插遍他全身。
  顾枳实冷汗如雨,几乎痛到抽搐,但他奋力地开口,讥讽道:“你不过装神弄鬼。”
  下一瞬,他被猛地拖出了水面。那些无形的剑,把他架至半空。
  痛,剧痛不已。他清晰的感受到剑尖搅动了他的血肉。
  心口上插满的利剑,在他被抬高时,更深更毫不留情地扎了进去。剑尖彼此推挤,像争夺猎物的野兽,眼泛绿光,狰狞地撕咬着他。
  浑身没有一处不痛。仿佛无数蚂蚁,啃噬着他,大口咀嚼他的血肉,咬碎经脉,细细密密地钻进他的骨头,喝尽骨髓,活生生将他变成一具狼狈不堪的白骨。
  这白骨仰起头,目眦尽裂,张大嘴,艰难地喘息。
  高高在上的寻香蛟,见他在苟延残喘中费力地想要说话。
  神兽冷冽一笑,姑且听这胆大包天不自量力的凡人拙劣求饶。
  两片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吐出一句:“你这废物。”
  寻香蛟勃然大怒。
  这地方顿时光亮大作,金光灿然,蛟身带着怒不可遏的气势现于这黑漆漆的结界里。
  蛟鳞闪闪,几近要刺伤人类的双目。蛟尾一摆,卷起劲风,带着浓重的腥气扑向顾枳实。
  这可怜可笑的凡人,它要叫他魂飞魄散!
  顾枳实浑身颤抖着,他实在疼得太厉害了,眼见那巨大的尾巴甩来,他猛地闭眼。
  眼前又一片漆黑,顾枳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在那尾巴堪堪要碰到他之时,顾枳实双手飞快结印,一道红光陡地亮起,他生生将那蛟尾困在毫厘之外。
  洞内响起一声怒吼,寻香蛟的声音里愤怒而痛苦。
  顾枳实毫不犹豫,咬牙忍痛,继续结印。
  一道道红光如山般立起,重重往前,直抵蛟头。他痛到极致了,嘴角流出鲜血,眼皮跳个不停。
  那蛟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凄厉、绝望。
  重重红光,恰似破开黑暗的巨剑,捅开坚硬的壁界,妖异如血,牢牢将那蛟困于其中。
  随着蛟的咆哮声变得更尖厉,那光幕一重重落下去,却似打开一条通道。
  顾枳实站在最高的那重光幕那里,而道路的尽头,是如今任人宰割的寻香蛟。
  顾枳实却不能高高在上地走过去,他痛得几乎虚脱,是手脚并用,无比凄惨地一步步爬了过去。
  这阵法出自那本阵法奇书,名为杀神阵,威力无穷。
  但这阵法凶险无比,需得要布阵者受万箭穿心,以血献祭。若是常人,万箭穿心之下必死无疑,自然无法施展阵法。
  上次顾枳实来此处,受了这蛟万箭穿心的苦刑,才晓得这阵法正适合用来对付寻香蛟。
  顾枳实抬头,鲜血自嘴角汩汩流出,他用袖子擦去,问:“你给我寻回的人,真的是我师父吗?”
  寻香蛟被那阵法牢牢制住,怒急攻心,惊惧不已道:“小子!你与唐愿是何关系,你为何会这阵法?”
  顾枳实拔出自己的佩剑,他的手虚浮无力,却准确地将剑插向了寻香蛟的蛟身。
  坚硬的鳞片立刻使那剑断裂。
  顾枳实一怔,很快又残忍一笑,轻描淡写道:“还有风火阵可用,总能将你烧成灰。”
  那蛟面目狰狞:“狂妄小儿!”
  见顾枳实作势结阵,那蛟狠狠道:“天地间莫有本尊不能追踪之人。你既以八十人心头血献,送回你身边的自是你要找的人。”
  顾枳实惨然一笑:“他真是我师父。我竟然,真的对师父......”他无比悔恨地闭上眼。
  那蛟冷声道:“可笑世人。”
  顾枳实蓦地双目寒光一闪,瞪着那蛟:“唐愿是谁?”
  寻香蛟冷哼一声,却不言语。
  顾枳实缓缓举起手掌。
  寻香鲛怒极,粗声粗气道:“本尊便纡尊降贵,给你这无知小儿说来。”
  ......
  天将明,一线光亮破暗而出。
  草丛微动,方敬警惕地睁开眼,看向那深窅的洞穴。
  顾枳实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那黑漆漆的地方走出来,他浑身是血,湿淋淋的,伤得极重,行动间摇摇欲坠。手垂至腿间,右手中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教主。”方敬忙去扶他。
  顾枳实轻轻推开他,猛地倒在了地上。
  方敬一惊,又赶紧凑上去。
  昏昧的天色里,顾枳实的脸贴着野草,一双眼了无生机的睁着,死气沉沉。
  喉咙里血气翻滚,他五脏六腑都疼得要命,冷汗兀自流下,他却对那疼痛无动于衷一般,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他是我师父。”
  方敬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手下,对他的心事了如指掌,这时却也只得道:“恭喜教主寻回恩师。”
  顾枳实惨白着脸,哑声道:“我杀了人,整整八十个。”
  他语气荒凉:“他再也不会再看我了。”
  方敬道:“他不会的。”
  “是啊。”顾枳实凄惨地应着,“不会看我了。”
  方敬头疼,他不是那个意思。“教主,那八十人不是您杀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野草的气息钻入鼻中,泥土湿润,贴着他的脸颊,顾枳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流了泪。
  泪珠断线,一滴滴落到地上,跟他浑身的血一样,不被主人惦记。
  他的心好疼啊,比受那万箭穿心之刑还疼。他觉得自己快要活不成了。
  那颗心,死去活来,反反复复,被刀尖挑破了,一滴血珠可怜的钻出来,还没滴落,一把钢刀又狠狠刺入。再拔出,随着刀尖,一道血线喷出,温热、腥臭。
  然后,有温暖的手掌覆了上来,他心尖上的人从刀口里爬出来,抚摸他的伤口,小口给他吹气,温柔地舔舐伤口。
  他泪流满面。他感动不已。
  可下一瞬,他看到电闪雷鸣,他看到天公震怒,千钧雷电朝他砸来,惩罚他的行径。他最爱的人,受他波及,给砸了个稀巴烂,血肉模糊地倒在他的心上。
  那个人死不瞑目,还看着他的心,仿佛在说:
  你这颗心是坏的。坏透了,治不好了。你还用来骗我!
  真相大白的那天,他心尖上的人,就会如此,转过身去,蹙起漂亮的眉,伤心又失望对他道:
  “拿走,我不要你这颗坏心。”
  天际透出金色的光亮,细密如织,像一层罗网,将无力挣扎的他网住,照出他脏乱的脸上脆弱不堪的泪痕。
  顾枳实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将紧攥在手里的小册子一点点拿到眼前,他将这失而复得的珍爱之物轻轻地贴在额头上。
  书卷陈旧泛黄,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页那句:
  枳实,别害怕,师父最喜欢你了。我会一直喜欢师父的小枳实。
  顾枳实脑子昏沉沉的,他闭上眼睛。
  吾师,吾爱,吾毕生求索之人,我不配你的喜欢了。
  肮脏不堪的心,我再不敢献出给你了。
  方敬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小声道:“教主,人不是你杀的啊。”
  教主已然晕死过去了。
  方敬只好扛起教主,施展轻功下山。
  渐至山脚,方敬见到一辆马车遥遥驶来。他唯恐事出意外,便匿了声响,躲进树林中,想等那马车走了再去。
  如今教主重伤,他实在担心再节外生枝。
  那马车靠近了却停了,一人自马车中走出,拿着水囊走向山涧。
  方敬松了口气,不是矢日庄中人。
  他正要出去,却见那人一把扯下了□□,露出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来,兀自捧水净面。
  方敬瞠目结舌。果真是无巧不成书。
  温曙耿净了面,却不急着装满水囊回去,在那涧边坐下,边听水声边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
  他为掩人耳目,特意乔装打扮一番,又买了辆马车出虚阳城,行出千里方松懈下来。
  可顾轶,在哪里?
  方敬从容不迫地从树林中走出,他横抱着顾枳实,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只露给温曙耿一个后脑勺,大步走了出去。
  温曙耿只打量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并没有多心,仍是烦恼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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