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22)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
标签:权谋 慢热
皇帝说完,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温旻道:“臣叩谢。只是盘京何等奸猾,想必会以此事大做文章。臣有幸见过黄将军,得了他指点,将军是光明磊落之人,现在同驻守薄云关对阵的石传云也是盘京名将,此人生xin狡诈,万一......”
李庚道:“黄令庵是忠厚老将,领兵的事他在行,两国往来之事,朕不会让他去做。”
皇帝灌ko茶:“朕从浙地调了个军师给他。”
“臣斗胆,是何人?”
“秦瑞燮。”
温旻问:“是秦阁老?”
“不错,秦瑞燮是秦邕的堂侄,不过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轸庸二十五年指挥过海战,派他去薄云关,朕也安心。”
“可是海上与西北地势大相径庭,臣恐怕——”
“秀棠,”李庚打断道,“从前你不是这么畏首畏尾,怎么在京师待了两年,反而成了惊弓之鸟。”
温旻立刻说:“是臣失言,陛下深谋,想来秦瑞燮是殚见洽闻之人,当能胜任。”
粉衣宫人将残茶换下,匍匐退去。
李庚也不说话了,望他半晌,忽然笑一声:“非是你之过,你也是夙夜忧劳,半点不能马虎。秦瑞燮少年就有过目不忘的美誉,不论典籍还是地形图,经他一观立刻了如指掌,况且他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有事会与黄将军商讨。”
温旻称是。
“此行是为向陛下呈报明朱坊布防的筹策,臣辗转取得了明朱坊所有暗窖的标记地图,陛下请过目。”温旻将审问那两个混混得到的图纸铺在棋盘上。
“总共一百二十六处地窖,臣一一排查后,在西南西北和东南几处死角布哨兵,其余街巷安插眼线,以腰间黑巾为标记。其余士兵站道路两侧,高处埋伏弓箭手,严防刺客。”
皇帝沉思半晌,目光在地图红标处凝聚,道:“照你的安排吩咐下去即可。我听说了,你这些天焚膏继晷研究此事,辛苦你了。”
温旻道:“臣所尽之事是为陛下、为百姓,纵有百苦,不值一提。”
李庚笑道:“秀棠何须如此过谦,朕瞧着快到午时,你留下用午膳,不要饿着肚子回去了。”
温旻谢恩:“谢陛下赐膳。”
皇帝微微一笑。
炊烟飘动,万里寒云下,ru白的水雾轻轻袅袅,吹入云霄。
商闻柳坐在包间里等人,檀珠扒在窗棂上往下头数人头。
黑漆漆的头顶攒动,两侧都挤着人,沿街上到处都是叫卖的,甚么西北的东南的,连西域的商贩也在摆摊吆喝着。这两天小商贩能进账不少,年末水土贵三分,讲究的就是个喜庆,谁也不愿在这时候闹不痛快不是?付钱都爽快利落,皆大欢喜。
檀珠头上那对珠花在平时只用两个铜板,今日出门问价,居然要五个铜子。商闻柳仔细盘算了一下年末的开支,心里打算开了年还是要节省用钱。外面敲敲打打一阵舞龙舞狮,盏茶的功夫,邀请的官员们陆续赴宴,檀珠起初还怕生,商闻柳带着她转一圈,一会就叔叔伯伯叫起来了。
傅鸿清感慨:“前几年还觉得自己尚年轻,细细盘算才觉得真是大难临头啊。”
傅鸿清今年二十八,早先有过小家碧玉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长辞了,从此再没有丁点桃花。钟主簿试着给说过亲,对方一听是个克妻的,没成,之后就这么耽搁下来。
陆斗对叔叔二字不太满意,耐心纠正:“小檀珠,我是陆哥哥。”
还不等檀珠开ko,老何先拆台:“过了今年二十六,你跌辈了。”
“本少爷风华正茂,二八永驻,叫一声哥哥怎么了?”陆斗笑眯眯摸出一封红包递给檀珠。
“小檀珠,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哥哥。”檀珠笑逐颜开,转眼去屏风后玩花草。
转眼客已到齐,饭馆便开始上菜。
“各位爷,上菜嘞!”酒楼小二敞开嗓子喊一声,外头等着几个打杂的开始上菜,脸上盈满笑意,前后来回端着托菜盘穿梭,上一个报一个吉祥名儿。
檀珠身量小,商闻就叫小二在凳子上垫个厚垫子,虽是这样,檀珠坐上来还是矮了一截。
一席饭吃得和乐融融,钟主簿喝了些酒面色酡红,说起今年说亲竟无一家成功,嗟叹不已。
其状近痴,同僚捧腹大笑。
老何触景生情说:“这一年都要过完了,想起年初许下的誓言无一兑现,实在无地自厝。”
钟主簿扼腕:“是啊!吾发大宏愿要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
“公子,什么是眷属?”檀珠不能喝酒,只好端碗甜汤,嘴cun上一圈稀薄蛋花,十分无邪。
商闻柳席间也小酌了几杯,眼前朦胧,敲了敲檀珠两边小髻,打趣道:“瞧见了吗,在一块,这就是眷属。”
檀珠对于上午头发被扯断的事还有些后怕,捂着脑袋直点头。
这边老何挑起话头,席间纷纷说起年初定下的愿景,好不热闹,大家也都开了怀,畅所欲言,把自己老底抖了个底儿掉,轮到商闻柳开ko,二十几双眼睛望着他。
“我么......”商闻柳正举壶倒酒,已是微醺模样,目光迷蒙。
“说来惭愧,我年年心愿都是一样,赡养父母遮风挡雨,至今还未完成。不过今年倒有一件不同,希望能有男子气概一些,比如说……”商闻柳道,他思索了一下见过的武夫模样,发现个个都是五大三粗不忍直视,也只有一个温旻长得颇为俊美,“比如说温指挥使那样的?”
商闻柳语出惊人,同僚们倒抽一ko凉气,异ko同声道:“使不得!”
陆斗捂脸:“你这ko味也忒重!”
傅鸿清也表态:“自损八百,不可不可。”
一餐饭吃得快意,宾主尽欢,席散后三三两两各自离去,陆斗和商闻柳同路,各自捅袖子往家走。
檀珠撑得小肚溜圆,在两人后面一步一歪地跟着。刚跟着商闻柳回家时,瘸腿险些治不好,商闻柳跑了城里城外十来家医馆才求来个大夫给她医治,总算把脚踝那个拳头大的肿包消下去,平常走路还有些拐,大概再养段时间就能全好。
她从受灾的家乡一路来到京城,受尽欺凌,可笑的是,这些欺凌有一半来自她的幼弟,爹娘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同行的同乡呢,他们自己都顾不上,哪管得着别人的家事。檀珠望着前面两条身影,眼睛一阵酸涩。
遇上公子是天大的福气,她要用一辈子偿还这恩情。
正这么想着,冷不防迎面撞上一个人。檀珠虽瘦小,但那人生得不高,这一撞把他怀里抱的东西撞个满地,纸轴和木板蹦得到处都是。
“哎呀,对不住!”檀珠急忙跪在地上帮他拾。
前面的商闻柳和陆斗闻声回头,也来帮忙。所幸这条路上行人不多,东西归位,那人一叠声道歉:“实在抱歉,一把年纪眼神不好,冲撞几位了。”
这是个中年男人,一把胡须十分漂亮,想来常做打理。
陆斗看见此人样貌,笑道:“怎么是许大人,许久不见。”
那人一愣,眯着眼辨别了半天,胡须颤然:“陆少卿啊!别来无恙,您身边这位是?”
“我司的商主簿。”
许大人赞道:“那必定是少年才俊!”
“不敢当。”商闻柳回礼。
“我还有要事,恕不奉陪,改明儿再给您和这孩子赔礼道歉。”
许大人一卷纸轴,匆匆投入人群中去了。
第20章 除夕
“那是工部郎中许仲槐,古板老头,”陆斗对商闻柳道,他蹲下来摸了摸檀珠头顶,“没撞疼你吧?”
檀珠昂首说:“我头可硬哩。”
小儿戏语,陆斗听了一阵笑。三人继续慢走消食,商闻柳忽道:“这个许大人莫非就是那位治水功臣?”
陆斗一歪头,说:“不错,轸庸十二年他在南关当县令,那个地方你也知道,麻河前后几次改道,附近的县淹成一片汪洋,唯独南关县有他在那儿指挥了几次,死的人可比别处少多了。听说他调离的时候,拦轿的百姓不计其数,差点儿没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