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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144)

作者: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10:44 标签:权谋 慢热

  慌乱里也不知道谁撞着谁了,跟着摆在屋内的木柜发出砰咚巨响,两人一声吃痛,倒在铺开的席面上,忽然那股热劲就散了。
  温旻喘定,眼睛亮得出奇,他翻身起来,俯头望着商闻柳。到了这个份上,总该叫得亲热些。“兰台”是什么,那太疏离了,他还想更亲近。
  他“阿柳”“小柳”的酝酿了半天,总觉得怪,似乎只有敞亮亮的“兰台”两个字配得上眼前这个人,旁的什么都不行。话到了嘴边,便换成了:“啊......要不咱们......再置个宅院?”话一说出ko,温旻便有些后悔,他怕自己太直白,把商闻柳给吓着。
  商闻柳勾着温旻的手指,黑灯瞎火的反倒把那股怯劲给瓦解了,他搓了搓温旻掌腹的茧,从虎ko蹭上了手背,往上挑,慢吞吞把窄袖的袖ko勾开一点,沿着革腕揉了半天。
  等到外面的狗叫都要歇了,才磨磨蹭蹭说:“‘咱们’?”
  他就喜欢这样,玩些似有似无的把戏,话不肯说全了,非要叫人猜,猜完了还要人推着走,这才顺了他的意。温旻瞧出了商闻柳这臭毛病,唰一下翻身,支着胳膊肘就把人桎梏住,指腹恶狠狠摩挲他的耳垂:“咱们就是咱们,宅院就是将来过日子的地方。”
  商闻柳自下而上看着他,有点狡黠的神态,轻轻笑说:“好好说话,撒什么气。”
  温旻松手,凉飕飕地盯他:“气从何起?”
  这是有样学样了,商闻柳冁然,缩头就从边上溜出去,爬起来点上灯,把帐幔卷了卷:“我睡了。”
  温旻转身,撑着脸半卧着,幽幽道:“啊。”
  商闻柳抱了被褥铺开,扭头看他。
  温旻见好就收。
  “下个月要帮着挑些禁军的差使,大概不能常见面了。”温旻挂了外衫,散开发髻,坐在cuang沿时突然出声,“有什么事,别总想着自己担。”
  “莫非我瞧着像闷头吃亏的?”
  温旻装模作样点评道:“这倒没有,只是初看之下,像个好欺负的。”
  一件衣裳越过屏风砸过来。
  “我看你近日忙得很,开年之后大理寺接过了了几件大案子,照说刑部该清闲些,怎么反而更忙了。”温旻接住,随ko道。
  商闻柳站在屏风后关窗子,想了会儿道:“开年嘛,年末时积攒了些小案件,年后都要尽快处理,免得上头问责。”
  忙也不该是这个忙法。
  温旻顿了顿,知道商闻柳有心瞒了他什么,没继续接茬。
  过了会,屏风那端传来声音:“禁军的调度还没有落下来?”
  “圣上属意赵文钺,赵文钺称病不接。”
  “我想也是,东南水师这么大一块ro,换了谁愿松ko。话是这么讲,这么大的事,干系京中兵力部署,还是尽早拿下才好。”
  温旻盯着屏风那头绰绰的影子,说:“除了禁军营,京中驻兵尚有富余,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把赵氏的兵权拿回来,圣上也早日安心。”
  商闻柳叹:“安心——”
  他摇摇头,又道:“开了年,各地州县都有商队进京了,关外藩国也不在少数,你既接了禁军这个挑,难免要碰到这些,行事要千万当心。那个江抚,上次就能看出他不怀好心,能在短时间里把皇上引去驿馆,单凭他一己之力恐怕不能办到。”
  屋内静默一瞬,温旻仿佛卸下了什么负累,攥着拳:“要斗就斗吧,撕破了脸反而更敞亮。”
  商闻柳略略定神,不知温旻究竟说的是江抚还是郑士谋。他接着站了一会儿,听到帘幔后面窸窣的声音已经停了,这才松了ko气。
  将来的日子,谁又能说得准呢。
  商闻柳叹气,解了衣衫拉下cuang幔,缓缓睡下。


第121章 旧事
  二月初,就禁军统领人选一事,朝臣进行了一场廷推。
  廷推这事本是可有可无,但既然赵文钺推拒这个位置,李庚便不好坚持,否则闹得太难看,就成了闲时的笑谈。
  七卿九卿巡抚总督凑在一起,压根没几个跟着赵氏站队的,巴不得赵复从此一蹶不振。各人说了几个名字,再行推议。在场的大员面上是各执一词,心里都晓得陛下是做做样子,不过他们更明白这场风波起自何处。今日这廷推,就是走个过场,谁若是耿直到真的推了旁人上去,那补子上的花纹少说也要换一换了。
  说白了,还是赵文钺。推议的过程则是越激烈越好,吵得越凶,最后的结果就越能服众。内侍把廷推结果呈上御案,结果早在李庚意料之中。
  赵文钺总领禁军调度,是朝臣所盼,并非天子相逼。
  皇帝盯着廷推文书,突然笑着对一旁绣墩上的人道:“今日心情好,塘月同朕去走走。”
  傅鸿清起身应是。
  宫内设了许多处楼阁,为防歹人潜藏,都高不过三层。李庚登上楼台,临着夕照远望宫墙,道:“朕看折子脱不开身时,就常往这里看,料想此处风景最好。”
  “陛下昼夜辛劳,要珍重身体。”傅鸿清提着袍角从后面跟上,二月初的风还夹着寒意,把他的鬓角吹乱。阁楼展台里间还有两个腰悬木牌的小火者在搬动杂物,见是皇帝驾临,忙不迭扑在地上行礼。
  李庚把这两人遣退,自顾自凭靠在朱红粗柱上,眯着眼往极远处望去。
  重门深禁外,李氏的天下。
  傅鸿清站起来,凭栏而眺,见远处人如蚁聚,不由想起方才在御座旁的谈话,叹一声道:“去年遭了灾的几个州县的cun耕都大受影响,若要百姓饱腹,地方今年的粮税恐怕要欠缴。”
  李庚知道他的意思:“从劳工和杂税里抽抵,其余的免去一些就好。”
  “是……臣多言了。另外……内阁的变动不小,臣听闻秦阁老推举了新进的举子,有身退之意。”
  “秦邕被他儿子拖累了,是明哲保身。”李庚说着,自嘲一笑,“政事本该如此,开国之初,辅臣安分守己,尚无票拟一说,你看如今?”
  傅鸿清缄默不语。
  “兵权,阁权。”李庚俯瞰宫宇,好似登临云天。傅鸿清看不出他所想为何,只见他袖手而立,似乎踌躇满志:“历代先皇放权与内阁,内阁越权是人心之失,避无可避。如今是时候收回来了。”
  李庚似乎在回避同他说赵复这回事,傅鸿清却忍不住把这局面颠来倒去地想。
  这是虎ko拔牙,赵氏在朝中根蒂深种,不会轻易松ko,即便松了ko,也势必会要另外的东西补偿。
  是什么?傅鸿清面沉如水,这块兵符不会这么轻易地回到李庚手里,赵复如果要筹谋,他会要什么?田宅,皇庄,盐铁监权?皇帝是早有打算?
  李庚回头:“怎么不说话?”
  傅鸿清敛眉:“回陛下的话,臣是在想,辅臣之中,秦阁老称得上忠鲠,臣担心任由此事发展,会令其他臣子惊忧。”
  “你想得长远,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傅鸿清垂下头。
  “朕明白你的意思,秦邕不会闲太久,他若倒了,内阁就真的是那一人之天下了。”李庚把视线移回晦暗的云色中,“朕也说过,你我二人独处时不必这般拘谨,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傅鸿清抬起了头,静静凝视李庚的背影。
  李庚没等来他的回答,便接着说:“你我都算少年离家,一晃就是十年,当初一诺,朕没有负你。”
  这晦涩不清的话让傅鸿清心头一突,不动声色道:“陛下万金之子,有诺必践,有尧舜之风,是臣民之楷范。”
  李庚沉默了。
  傅鸿清只觉得皇帝似乎透过了夕照模模糊糊朝自己这里望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他不禁想起先帝在位时那个落魄的藩王世子,那影子和眼前帝王的背影渐渐重叠,把傅鸿清弄的糊涂了。
  这是轸庸年,还是宏庆?
  宏庆,宏庆又是哪一年?
  傅鸿清隐约记得有人乘着马车,在驶离的时候窜出来高喊着必定归来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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