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70)
絮果很庆幸自己没有和小叶子排在一起。因为、因为他偶尔也会要面子啊,至少他不想成为唯一一个没写诗而被张贴出来的小朋友。
当然啦,絮果和叶之初后面也没空再关心自己都写了什么,他们全团团围在司徒犬子的书桌前,安慰着需要重写的他。只有极个别的小郎君被要求重写了,犬子不幸正是其中之一。
犬子不觉得是自己的文笔问题,只觉得倒霉,他懊悔万分:“我当初到底为什么要选择写我爹啊?!”
夫子的要求是写家人,他家里那么多人,写谁不好,为什么偏偏写了他那个不靠谱的爹呢?现在好了吧,被亲爹连累,要重写。
叶之初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他尽可能在不伤害犬子的感情的情况下道:“也许还要加一点修辞。”
夫子对这次习作的要求是,从最近学到的修辞、押韵等手法里,选择其中之一或更多来写《我的家人》。司徒犬子这小两百个字里,是一点技巧也没有,全都是感情,是他对他爹的单方面输出,控诉着对方种种的不负责任行为。
从他爹一次也没有接送自己上下学,到他爹昨天又喝的醉醺醺,宵禁之后才回家,被祖父追着打了好几条街。
这都不仅仅是揭短了,你爹犯法了你知道吗?要是遇到哪个不开眼的巡街都尉,都够直接把司徒将军抓进去的。再次被儿子坑的司徒将军对此一无所知,夫子们也给足了面子,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你可以把这里变成:我真的好生气啊,就像一头嘶吼的雄狮。”
比喻和夸张这不就来了吗?
絮果也在积极给朋友出主意,甚至把自己的习作都给了他:“我觉得我能过关,主要原因都在标题上。是我叔叔给我起的哦,他可厉害啦。”
犬子记得絮果在课上过内容,但没有说标题,他对着“记我的督主父亲”七个字仔细端详,参悟半天也没好意思说他只认识“的”和“父”两个字,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最后,他只能问絮果:“我能把你的习作拿回家吗?”回家问问其他认字的人,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当然可以呀。”絮果的意思就是这个,大方出借,“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写个差不多的。”
叶之初也忙不迭的送上了自己的,还不忘小声提醒:“不要写得一模一样,不然夫子会发现的。”
犬子感动的一塌糊涂,不过,他自此也算无师自通就打开了某扇新世界的大门。
功课还可以抄啊。
晚上回家的连大人也很“感动”,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儿子的习作内容,是儿子留在家里的草稿,上面的内容更多更杂乱,尤其是絮果为了找到合适的韵脚,而挨个尝试的各种丧心病狂的词汇,大O羊已经是里面最好的了。再一想到自己白天收到的羊角,连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苦早就知道!
“阿爹,阿爹,你听说我,我今天还在斋里念了自己的习作哦,只有写的好的小朋友可以念。”絮果还在等着属于他的夸奖。
“天呐,让阿爹看看,这是谁家的小郎君啊?这么厉害。”连大人发自真心的为儿子的进步开心,但也是发自真心的想着,这等“喜事”岂不应该杀个人助助兴?
然后,他就杀到了隔壁。
不苦大师已经再次三十六计走为上的颠了,跑的比兔子都快,徒留下连亭和碎嘴子的闻小二大眼瞪小眼。闻小二此时正在刷牙,是的,天黑了,他起了,面对杀气腾腾的连大人,他那卡在嘴里的刷牙沫是吐也不合适,咽也咽不下,差点没给原地憋死。
连亭不会为难无辜,见找不到不苦也就准备走了。只是在走前,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中途折返回来问:“不苦当初和你一起去找你姐都做了什么?”
这话问的有点跳跃,但连亭自有一套思维。他从儿子的习作里发现了问题——他怎么能做出和絮果娘一模一样味道的石鏊饼呢?或者说,廉深怎么能做出和絮果他娘一样的饼子呢?连、廉,和光年的探花,曾经的美男子,江左人士……
一个个被连亭忽略的信息接连蹦出,首尾相连,开始不断的在脑海萦绕。
某个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
事实上,从那天廉深说他会做饼子开始,连亭就已经有些意识到不对了。只是他当时很抗拒去往里深里想,但事到如今,他不能再自欺欺人。
能被那么不靠谱的不苦查到的梁有翼,真的是正确答案吗?
作者有话说:
*不去细看才是一种温柔:灵感来自钱钟书的一句“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第47章 认错爹的第四十七天:
不苦当初说他之所以能查到梁有翼,是因为他在帮闻小二找他失踪的姐姐,这两者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连亭本以为需要等他抓到不苦才能问出答案。
没想到闻小二,或者说是闻来金,就能回答他。
闻来金的表情之丰富,让阅人无数的连亭都叹为观止。他没什么明显特征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了“没想到不苦这么讲义气”的惊讶,再是几经挣扎的思考,最后是破釜沉舟般的决定和盘托出:“大师大概是为了维护我阿姊的名声才没说,但我想如果是您的话,说了应该也没有关系。”
闻来金和厂公做邻居的时间没几年,但因为不苦大师而隔空有了不少了解,足够他透过宦官的本质看清连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肯定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对一般没有惹到他的人,秉承的态度也总会是“关我屁事”。
从小因为有个赌鬼爹而饱受流言之苦的闻来金,真的很希望全世界都能保持厂公的这份“漠不关心”的美德,要么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要么就闭嘴,指指点点算哪门子的同情与帮助?
闻来金道:“我阿姊其实不是一个人上京的,她还带了一个孩子。”姐姐当初的来信里并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去城门口接她时,有可能会在她身边看到一个孩子,让他不要太大惊小怪,吓到孩子就不好了,这对她很重要。
“孩子?”连亭面上不显,内心却是思绪万千,“你姐的?”
“我猜有可能是。”事关一个未婚女子的声誉,谁也不敢说的太笃定。但闻来金私底下是觉得是的,因为他姐在信里说,那孩子有可能会先和他们住一段时间,让他提前多准备一些孩子的用品。这都要跟他们住了,还能不是他姐的孩子、他的大外甥?
至于孩子的爹是谁,他姐到底是一夜风流、死了丈夫亦或者干脆就是去父留子,闻来金统统不关心。只想他姐和大外甥能平安,他们能一家团圆。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愿意成全他。在意识到姐姐和大外甥迟迟没有消息后,人脉有限的闻来金就请求了不苦的帮助。
一个没什么面部显著特征的女人不好找,但一个带着五六岁孩子的女人呢?
那就更不好找了啊。
闻来金和不苦当时怀疑闻大娘子的失踪与孩子有关,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凭空多出来的孩子是唯一的线索。他们不是说孩子有问题,而是想着有没有可能是孩子的父亲那边作祟,他姐想独美,两边就发生了冲突什么的。
总之,从孩子和孩子他爹入手,会是个更好的寻找方向。闻大娘子的来信则提醒了他俩,不如试着先调查一下,看看谁家最近在找孩子或者谁家里突然开始准备与孩子有关的东西。
可惜的是,他们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毕竟雍畿实在是太大了,两百多万的人口,每天总能发现新孩子。
只是不苦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发现了梁有翼也在找孩子。
连亭终于理解了不苦的逻辑链,他在机缘巧合发现了有梁有翼这么一号人物后,惊讶发现对方竟刚巧能对得上连亭要找之人的所有信息,除了年纪外,对方几乎完美贴合。但年纪大了又不代表他不能生,对吧?
也就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
“只能说一切都太巧了。”闻来金并不知道不苦找梁有翼其实是为了连亭,只是结合姐姐的事情有感而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