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17)
“奴、奴婢听说,”锦书冒死规劝,“闻小二还有个去了南方的姐姐,不如安排他去投奔。”
隔壁的闻老头嗜赌成性不做人,押不了房子,就想拿女儿抵债。当年这事闹得极大,甚至还有人借题发挥,做了“县主抵嫁妆,宗亲卖儿女”的打油诗来讽刺先帝对闻氏族人的吝啬寡恩,被走街串巷地宣扬,无人不晓。
至于后来是怎么收场的已不得而知,锦书也只是听旁人说,闻大娘子后来好像跟了颇有本事的年娘子做事。
她肯定有钱,且不可能不管曾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
连大人连看都懒得看锦书一眼,只带人径直出了大门。因为……他不是要去闹事,而是要给儿子买狐獴。连亭相信“年少不得之物,将会困其一生*”,至少他自己就是,他虽嘴上说着絮果像这像那,但根本不会给絮果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毕竟天知道他们还能相处多久。
只是说来也巧,连亭正想敲门,就看到隔壁院中隐隐约约冒出了灰色的烟雾,甚至还飘出了些许微妙的肉香。下人一句“不会又走水了吧?”,更是让连亭没空再做他想,选择了撞门而入……
隔壁确实有过父子相争导致直接放火烧房的历史。
待连亭一行人端着水急匆匆来救火,就先看到了空荡荡的四方院中,狐獴一家勤勤恳恳地在站岗放哨,主人闻小二大汗淋漓、光着膀子蹲在篝火前,辛辛苦苦地串肉串。
一根根果木条上串的花样还挺多,鸡炙、鹿炙、牛胁炙,烤饼、烤菜、烤洋芋,孜然一撒,香飘十里。
而就在肉串的那头,还有一个梳着道髻、穿着深袍的青年,正拿着大蒲扇呼呼扇风,窜天的火光下,对方的背影是如此地熟悉。横看像不苦,侧看像不苦,就是特么的闻不苦!
闻小二还在没心没肺地说着:“唉我说大外甥,我怎么感觉家门口有动静?”
“滚,叫爹。”不苦大师扇的正兴,宛祀舞,恨不能现场真跳一个给大家开开眼,他不甚在意的掐了个诀,老天爷告诉他没问题,“风声吧?再说了,真进来人了又能怎么着?就您家这家徒四壁的,贼来了都得磕两个再走。”
“不不不,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背后有点阴森森的啊?”
“你养的这一帮子小东西,天生就像干探子似的,一双双招子冒鬼火,大早上在床头盯得我头皮发麻、心里长毛,你不阴森谁阴森?”
“咳。”连亭终于大发慈悲的轻咳了一声,点醒“苍生”。
“!!!”二人齐齐回头。
正对上了连厂公皮笑肉不笑的细眼,阴阳怪气的鼓掌:“大师不愧是大师,您之前算得可真准。”我儿子可不就是旺我吗?这不就找到你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大师瞳孔震动:救命!
作者有话说:
瞎扯淡小剧场:
闻小攻对皇兄拼命暗示:年少不得之物,将会困其一生!
皇兄:哦。
闻小攻:你要是不让我和絮果一起玩,我……
皇兄:那是我不让你们一起吗?你有本事去问你未来的老丈人啊!
*年少不得之物,将会困其一生:网上最近的流行语,具体出处不知道_(:з」∠)_
*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
PS:连亭不是真的阻止儿子和谁玩,就是如果他不希望而刚巧儿子又不希望,那他就从中稍微搅和搅和。当然,等后面絮果和闻兰因关系好了,他也不会反对哒。
第15章 认错爹的第十五天:
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年末。
自当初闻不苦与连狗剩把有关絮果的误会解除(“这真不是我骗来的小孩啊,我没那么畜生!”大师如是说),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絮果的爹娘寻找计划有了些方向上的变动,但结果依旧不太乐观。
最先被连亭意识到的,就是絮果的爹有可能不姓年,这还是托了闻世子那一日在开源寺的福,那大概是一言不合就躺地下的小世子全天最有用的贡献。
某日清晨,絮果迷迷糊糊的被叫醒,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钝钝的。他刚起的时候总是这样,用他娘的话来说就是“别人早起有起床气,你早起却需要一个开机缓冲区,恭喜哦,我们絮哥儿今天又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一的起床人呢”。看见漂亮的阿爹站在床边,絮果下意识地就给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满眼都是喜欢。
厂公站在湖蓝色的帷幔下,很努力地硬起心肠,趁机哄骗儿子:“絮哥儿能不能用标准的官话,跟着阿爹说一句,阿爹的名字叫连亭。”
絮果卡了一下壳,大概是在早上从没接受过这么无理取闹的请求,但他的脑袋现在就是一团浆糊,下意识的就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跟着念道:“阿爹的民字叫年林。”
连亭:“!!!”好家伙,八个字,你竟然念对了五个,真了不起。厂公一时间思绪万千,怪不得自己之前找不到人,儿子不仅nl不分,也不分前鼻音和后鼻音,他不死心地又测试了一下,“那年龄怎么说啊?”
絮果自信作答:“年林。”不能说是完全相同吧,那也是一模一样。
厂公单手扶额,心下茫然,但还在努力总结,也就是说他儿子的亲爹既有可能姓nian,也有可能姓lian,甚至还有可能姓liang,梁?良?凉?除了让搜索范围又扩大了以外,毫无用处。
“儿啊,”连亭在上朝前,语重心长地摸着儿子头上的呆毛道,“咱们可得好好学官话啦。”
“嗯!”絮果一手舀云吞,一手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拳头,雄心壮志地想着,是的,好好学,再也不给闻兰因嘲笑我的机会!我超棒的!
远在长乐宫已经开始跟着武师傅练武的闻世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啊嚏,拔剑四顾心茫然,谁想我?
连大人后面又了解到的,就是絮果他娘到底姓什么。
这还是不苦大师提醒的连亭,既然孩子不是他安排的,那絮果是怎么进城的呢?他肯定要有路引吧?不然雍畿守城的士兵也不可能放他进来啊。
路引一般都会写清楚这人是谁,他的显著体貌体征,以及他从哪里去,要往哪里去,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连亭一开始没往路引上想,一方面是他一直觉得絮果是不苦这个傻逼骗来的,另外一方面则是贴身照顾絮果的婢女锦书,并没有在絮果身上发现除了荷包以外的东西,真的是兜比脸都干净。他总不能把路引藏在了荷包里吧?
结果,你别说还真别说,絮果他娘是个人才,也不知道她怎么给儿子藏的,当厂公问起来后,絮果还真就从那个小猫荷包里把路引“变”了出来。
真的,连亭觉得只能用“变”来形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像民间戏法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连亭发现他儿子其实……姓絮,名果。在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词,是絮果他娘对感情的嘲讽时,连亭也不可免俗地误入了怪圈。今天才反应过来,絮也是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姓氏来存在的,絮果跟他娘姓絮。
“你知道你姓絮吗?”厂公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中的路引。
絮果歪头,真诚回答:“知道啊。”他还知道闻不苦大师其实不姓闻呢,他娘说了,一般大家不会跟自己的阿娘姓。絮果如果住到阿爹家,就要换一个姓。絮果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只是他觉得他可以有两个姓,就像他在江左的跛脚朋友,对方的大名叫周吴鹊起。那他以后就姓连絮,名果吧。
连亭:……硬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毛病。
重新划定寻找范围后,又这么一直找到了冬天。絮果成功从一个圆滚滚,变成了一个圆圆滚滚,蓬松程度因厚衣近乎大了两圈,婢女生怕把孩子给冻到。
连大人也穿上了滚边毛的狐皮大氅,整个人的气质都朝着雍容华贵的方向又加深了不少。
只不过大美人他最近很是有些焦头烂额。
因为朝会的事。
最近朝上除了“廉深廉大人最终上位成功,成了新一任的大理寺卿”外,就没什么大事发生了。也因此,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吃饱了撑的旧事重提,请皇帝改认先帝为父,让本来就一直存在矛盾、只是大家暂时潜下去了的朝堂,再次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