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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之后(18)

作者:雾十 时间:2023-07-20 10:32 标签:甜文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一路从祖宗礼法吵到了北疆归属,就好像全世界没有一件事能让他们达成一致。
  整整就这么吵了三天,还非要拉着围观群众站队,武将宗亲无一幸免,连亭估摸着就连路过无为殿的狗,大概都要被踹上党羽的一脚。
  连亭还要一边努力防着首辅的探子,一边暗中给太后、小皇帝梳理清楚朝臣们最近又在发什么羊癫。
  其实真要说也简单,无非就是清流一派希望小皇帝直接认先帝为爹,先帝儿子的身份,能让他继承大统的事更名正言顺。而杨党却极力反对,大启历史上以小宗入大宗的皇帝不只今上一个,也不是谁都认了前面的皇帝当爹的,如今陛下已经继位,若要改认先帝为父,免不了又是一番礼仪大典的折腾,完全没必要如此劳民伤财啊。
  听起来两边说的都在理,且一个比一个忠君,一个比一个爱国,仿佛他们天生不知道“为己谋利”四字怎么写,只废寝忘食地想为大启的崛起而奋斗终生。
  可如果他们真如自己所说的那么伟大,朝堂又怎么会至今还是一片乌烟瘴气?
  “他们真正图的是什么呢?”连亭给太后、小皇帝“讲故事”也讲了有一段时间,现在正准备缓步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适当开始引导他们独立思考。猜对猜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想法。
  当年带连亭的师父张太监,就是这么手把手教的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不要妄想成为谁的“大脑”,替对方思考。
  “能在这个宫里活下来的,没有谁是真正的傻子。他不懂,只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你经历过,却不代表着你就优于对方。”这是当年连亭在被调入长春宫教杨皇后识字前的最后一晚,张师父一边在灯下剪着烛火,一边告诉他的最后一条生存之道。
  其实师父这话之后还跟了句“主子永远是主子,奴婢只能是奴婢”,但连亭对此打心眼里不是很认同,也就假装性地遗忘了。
  不过对于前者他还是挺同意的。
  宫中后妃多选于民间,与杨皇后一样大字不识的还有不少。其中就有一位是早皇后入宫多年的贵妃,据说最初负责教她的是一个宫女,这宫女因祖父获罪而被充入掖庭,入宫前跟着女先生读过几本书。
  但她始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我祖上阔过”的愚蠢,既看不上内监是个阉人,也看不上其他宫女出身乡野,最后甚至敢对贵妃指手画脚,觉得贵妃粗鄙愚钝,不会发现。
  但贵妃只是不识字,不是没有脑子啊,她读得懂别人眼神里的鄙夷。
  最后这宫女的结局可想而知,贵妃几乎没做什么,只是让过于苛责小节的先帝发现了她那点没被打散的高傲心气,人间就再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了。
  先帝觉得你今天敢自恃出身鄙夷贵妃,明天是不是就敢不满祖父判决来刺杀朕啊?
  别问这两者之间的逻辑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先帝就是这么个善于想象的小心眼。但如果不是杨皇后与连亭说,连亭甚至都不会知道贵妃也曾在这里面出过力。她在整个事件里看上去就只是一个被欺负了还不自知的傻乐天然派。
  当然,也是因为这位敢想敢干的“天然派”,才直接导致了先帝绝嗣。但这些就没有必要展开回忆了。
  连亭的重点是,这些往事决定了他不会小瞧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从北疆来的、只有十岁的小皇帝。
  皇帝没着急回答连亭,因为他确实还有一些想不通,也许下次或者下下次才能够给出答案,但他野兽一样的直觉,让他在对此事不是很清楚的时候就已经先抓到了关键。
  或者说是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比较关键的部分——太后的支持。
  “朕回去会慢慢想一下再说,现在应该不着急。”小皇帝隐在帘后,用杨太后都很难看清的表情小声问,“伯母觉得朕该认吗?”
  杨太后还在费劲儿地琢磨连亭之前的问题,她了解连亭的“教学”习惯,很清楚地知道从这一步开始,连亭是一定要逼着他们自己思考的,而且总能发现她有没有找外援,想作弊都不可能。而她又有那么一点点该死的胜负欲,不想在一个十岁的孩子面前输得太难看。
  在小皇帝问了第二遍后,杨太后才回过神,猛地一抬头,差点被凤尾的步摇流苏拍到脸。她对珠帘后的小皇帝实话实说:“养母、伯母不都是亲戚吗?”
  她对于让别人叫自己娘没什么执念,只想尽力辅佐小皇帝直至长大成年而已。这就是她从小在农村老家学到的,哪怕她后来入了宫、读了书,她也很难改变幼时就已经深深扎根在她心里的宗族三观。
  什么三观?当一个贤妻良母,无怨无悔地奉献,照顾好丈夫家里的每一个成员。姑且不论这个想法到底对不对啊,就只说目前,杨太后她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认知。
  既然如今家中“族老”安排她照顾下一任的“族长”,那她肯定是要把孩子培养成才的啊。
  小皇帝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满意答案后,连亭也就终于快乐下班了。
  结果,他刚进家,快乐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收到了不苦大师眼巴巴送来的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渠道打听来的,但他说的是如此信誓旦旦。
  “坏消息,你儿子的亲爹找到啦。”
  不苦大师很了解自己的朋友,他看得出来随着时间不断地推移、相处持续加深,连狗剩对絮果越来越浓厚的喜欢与不舍。
  “好消息,他爹好像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并且马上就要问斩了,你还是可以喜当爹的。”
  连亭:“……”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幽默?


第16章 认错爹的第十六天:
  不苦自认这次事办得特漂亮,底气十足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啪”的一声就拍在了连亭旁边的矮几上。任由连亭查看,他自顾自地坐上了小榻,在寒冬腊月的红螺炭火中给自己扇风,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跑来找连亭了,出了一后背的汗。
  “你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找不到吗?明明有探花这么明显的线索。”不苦大师排除万难,也要好为人师,得意洋洋地准备展开说说自己抽丝剥茧的全过程。
  连亭挑眉,他和不苦是商量找人的事的:“你不是也赞成探花是个假线索吗?”
  “对啊,”不知道为什么,不苦大师说话总有点有气无力的强撑感,“你说你查了近七届的探花,没有一个完全符合条件。”
  理论上,科举是三年一届,但也会有恩科的存在。好比换年号、打胜仗的时候都会加开恩科,恩科的探花也是探花。
  而众所周知,先帝特别喜欢换年号,在驾崩的前几年,又恰逢赶上了北疆军和蛮族死磕,年年打,年年赢。恩科都不知道开了多少次,春天一回,秋天一回的。朝廷如今的冗官隐患,也是先帝留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在这些探花中,有人符合一个条件,有人符合俩,但没一个全中的。好比如今的大理寺卿廉深,他姓lian,江左人士,但是丑,胖得脸都快看不清了。连亭第一时间就排除了。
  他不相信那样的廉深,能生出这样的絮果。
  当然,也是因为连亭觉得以杨党那边霸道的行事作风,如果廉深在娶杨尽忠妻族的女眷前还有过一门妻子或外室……那八卦一定会很精彩,早就广为流传了,不可能到今天都悄无声息。
  在近些年的探花都被排除后,连亭就有了其他想法,觉得也许絮果他爹根本就不是探花。
  要么絮果娘美化过度,要么絮果爹胡言乱语,很多乡野百姓甚至都搞不清三甲进士的区别,戏文里凡要进京赶考的主角,最后总能高中状元,唾手可得的就好像状元是什么街边的大白菜。
  还有那陆陆续续寄回江左的一千两也很蹊跷,在抠门的先帝朝得不吃不喝当多少年的官才能攒下来?如果是贪官,这么明目张胆地寄钱,是真不怕被锦衣卫查啊?
  “所以一开始我也赞同你的想法,”不苦大师气若游丝,还在坚持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但转而我又意识到了一件事,男人六十也有可能让老婆怀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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