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预备天子(263)
“哦!”朱标并不意外,只问道,“你在城南这边干得怎么样?”
“臣没有什么困难,有也解决妥当了。”卢近爱道,“殿下问臣怎么会在这里,臣想问的是,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朱标的笑容凝固了。
“臣听说,殿下是带着皇子公主们出来玩耍的,是这样吗?”
“啊……差不多吧。”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如此行事,有没有通知过圣上?如果遇到歹人,有没有撤离的计划?”
卢近爱一口气提出两句质问,最后又道:“圣上赴汴梁,交代殿下监国,殿下是否已经处理完政事?”
朱标仿佛看到了教导主任的影子,而可怕的是,他的政事确实还没有处理完。
那些奏折一天天的不停送,全国时时刻刻发生好事坏事,哪里会有人能处理完?
于是朱标也萎靡下去。
蓝玉看在眼里十分震惊,他当然知道卢近爱是谁,并且清楚他是纯正的太子党,所以对其事迹向来多加关注,只是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宠信他,可以容许他当面谏言,而且并不反驳。
真是神人啊。
蓝玉的眼睛闪着光,直瞪瞪看着卢近爱。
“他是蓝玉。”感觉到身侧炽热的目光,朱标想起来自己还有挡箭牌,于是把被自己拨开的蓝玉又推到前面,“今日有缘,你们两个正好认识认识,应该是见过面的。”
这正合蓝玉的心意,他上前一步,立刻和卢近爱攀谈起来,笨蛋有笨蛋的好处,对勋贵没什么好感,对蓝玉更没什么好印象的卢近爱,因为他不加掩饰的性格和没脸没皮的态度,一时竟摆脱不开,被迫与他聊起天来。
蓝玉在话中时不时透露的一些何不食肉糜的思想,不知不觉中完全激起了卢近爱的热情,令他开始严厉批驳,引经据典讲着道理,要蓝玉改正。
换作别人,蓝玉早就抡拳头了,可卢近爱是太子党,此时因怼了朱标又被其敬佩,他也就好好听着,被骂的狗血喷头也连连点头,竟也算相处良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
朱棣走了过来,正要出声,被朱标一只胳膊揽住夹起来,捂着嘴向后退去,退到离卢近爱有几丈的距离后,他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
有这样的下属,既是福气,也叫人头疼,直臣是万万不可以少的,你可以不用他们,但是绝不能没有他们。
被卢近爱当面指出问题,说的又是实事,朱标当然不会生气,但他也不想挨骂,只有像李世民对着魏征藏雀袖中一样,悄悄糊弄过去。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两人都乐在其中,既然如此,他便不告诉蓝玉真相了。
——毕竟弹劾蓝玉的奏疏,十本有九本都是和他在一条街上逛的卢近爱写的。
“有什么事?”朱标松开手。
朱棣来不及思考朱标的反应,脱口道:“大哥,你真的同意朱静镜在御花园里面养豚了吗?”
第173章 折扇的名字
“养什么?”
临近傍晚,四周的人又多了起来,许多买菜时讨价还价的声音直往人的耳朵里钻,朱标一时没听到朱棣在说什么。
或许他已经看清了口型,只是下意识不想相信。
“豚。”发现大哥是不知道实情的,朱棣放下心来,“朱静镜说要在御花园养。”
“她看上的不是鸡吗?”朱标愣了愣,“魏忠德出钱了?”
“出了!”朱棣道,“豚都已经被捆住放在板车上了,她们说是大哥你同意的,还把父皇小时候的事搬出来说,认为父皇也会开心。”
“……”朱标沉默片刻,一字字道,“爹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我很不开心。”
朱棣咽了口吐沫,使劲点头:“能看出来。”
“那几个小混球在哪?”
朱棣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指,出卖了兄弟姐妹。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朱标看见杂耍的队伍。
此刻表演的是踩高跷和钻火圈,难度高,人也多,看客里三圈外三圈,把中心围得严严实实,小孩子有想看的,只能坐在父亲母亲的脖子上。
朱樉他们有学有样,坐在那些侍卫身上看得津津有味,脸上全然没有半分不安和思考,只有玩疯了的痛快和享受,不时鼓手叫好,根本想不起还有朱标这么个人来。
他数了数,除了朱棣以外,所有人都在那边。
“还是你乖。”朱标摸摸朱棣的头,“告诉大哥,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事后挨打。”朱棣老实道。
“……”
那头豚最后还是被留在了外面,面对朱静镜的泪眼,朱标表现出坚决的态度,赔偿了她两只鸡崽后,她倒也不在哭泣,很快忘记了让皇帝和太子喂猪的宏伟愿望,捧着篮子和朱静宁商量给兔鸡要喂在那里。
在酒楼吃过饭,朱标带着他们看了皮影戏,夜幕降临后,又陪着在秦淮河上划船放灯,一人买了一个木头面具,直到月亮高悬,才启程回宫,而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很精神,在马车上不停地叽叽喳喳,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或瘫或趴,如同玩累了的一群鸭子。
“好了,各回各宫。”
朱标下了马车,对着面前排好队的皇子公主们道:“父皇就快回来了,你们要乖一点,规矩一点,好好读书,不要让师傅们到我这里告状,这样才有下一次出去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稀稀拉拉几声。
“再说一遍。”
“明白了,大哥。”他们打起精神又回应一遍。
“嗯,去吧。”
望着各宫娘娘派来的宫女太监们把人接走,朱标侧身道:“都不要跟着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魏忠德听命退下,四周沉静的夜里只剩下朱标,他迈步向着奉天殿走去,巡逻的守卫无法发现他的身影,提着灯笼,握着刀与他擦肩而过。
月光洒在檐角,黑暗笼罩宫城,寂静和肃穆来的那么快,一眨眼就再次恢复,盖过了原地遗留的,儿童们的欢笑声与宫人的脚步声。
白玉石阶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朱标踩在上面,一步步接近紫禁城的中心。
等他来到殿前,刚推开一条门缝,里面就迫不及待传来了一道声音:“老大,你来看我啦。”
黑漆漆的殿内没有燃灯,几束月光从窗外穿透进来,分成格子洒在地上,门缝中照进来的那一抹最为清澈透亮,转瞬间打在墙上,仿佛骤然开场的黑白电影,而它的第一个镜头,就是正前方雕饰着龙纹的御座,其上龙身盘绕,龙口大张,一双正眼睛直勾勾地扫视着皇城。
暂时离开了主人的龙椅依然散发着无上的威严,透露出朱元璋刻在骨头里的狠辣果决,首受此影响,五爪金龙似乎一直是择人而噬的模样。
“老大,是你吗老大?”
声音又响起来了,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中显得有些诡异,仔细辨认,似乎就是从龙椅处传来的。
朱标无奈道:“别叫了,这就过去。”
他走到了正殿后面,那里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什么家具也没放,空空荡荡,只在外面有一扇屏风,中间有一个明黄色的软垫,上面蹲着一只金色的瓷碗。
它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像是随风招摇的树枝,兴奋道:“老大,真的是你,你找我有事吗,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几天呆在这里快无聊死了。”
祉敕在奉天殿后呆了几个月,与之前相比,它身上的龙气和人气已经十分浓郁,碗上的绘龙更是栩栩如生,鳞片分明,神情灵动,游走得十分欢快,燕雀湖的地脉生气不断与之融合,紫禁城的结界也不断被祉敕运转,相信不要多久,移动皇城的想法就能实现。
“今天是月圆之夜,你没发现吗。”朱标把手伸过去,小金龙由腰到臂,顺势张嘴衔住祉敕,把它叼起来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