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预备天子(154)
“哪一种?”朱标追问。
“阁下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朱标笑了:“明明是周先生有言在先,处处明示,现在倒像我苦苦相逼了。”
“哎!说笑了。我只是与这位兄弟聊得开心,看出他是军旅出身,有心结识,没想到惊喜还在后头罢了。”
与朱标交谈时,沐英并没有插嘴,这让周义荣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观沐英,觉得这位青年已是地位不低的将军,看朱标的行为举止,才发现这位少年是主导,恐怕背后有更大的价值。
“周先生想认识什么样的达官贵人,又准备了多少金银用以贿赂呢?”
这话太直白,周义荣吓了一跳。
他小心道:“金银财宝只是虚的,一时得来的关系并不牢靠,我的意思是寻找可靠的利益线。”
“利益联结?”
“正是。”
“盛世卖布还好说,乱世卖布许以利益,这不对吧?”
如此强硬的语气,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育出来?这个孩子恐怕生来就不需向别人低头商量什么,也不需虚与委蛇,讲话才直指中心。
周义荣更仔细了:“苏湖熟,天下足。乱世当然卖粮。”
“卖粮不就背叛了张士诚吗?”
汗水已经细细密密,悄悄的浸透周义荣的衣服,夏日炎热,可城隍庙里阴冷,本不该出汗的。
“商人重利。”他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大汉已倒,纵观全局,只有朱元帅能为赢家。张士诚连我们这些商人卖粮也阻止不了,我们又怎么能放心觉得他是明主呢?”
诡辩。
不过他说得对。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确实表明张士诚境内管理混乱,人员冗杂,那里的富庶,更为贪污腐败滋生了温床。
沐英在对话里感受到了朱标的态度,看着周义荣的眼神逐渐变化,从朋友到了陌生,又到了冷淡。
周义荣察觉到这变化,额头简直也要冒汗。
他走南闯北,什么危险都见过了,就是山野里的妖魔鬼怪,也被他用计弄死过几个。今日路过城隍庙,想着拜上一拜,谁知还能遇上个小将军,想从小将军这里得个门路,现在看来是地狱的大门。
庙外的管家离自己太远,更别提为了不引人注意而抛下的商队。即使真有近的,自己身边这位,恐怕抬手就能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吧。
朱标的开口终于救了周义荣。
“周先生。”他客气道,“我和兄长先带你逛逛应天府吧,城中有几家酒楼非常不错。楼顶有包间,阳台可摆桌子,满城景色尽收眼底。饭后再逛逛秦淮河,怎么样?”
“好,好,鄙人觉得很妙。”
“到了徬晚,我与兄长归家时,带周先生见见我爹,他在应天府……勉强算是什么都管,利益这方面,也算相关。”
“可以,可以。”周义荣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头。
“而且他还挺讨厌张世诚的,你们也许有共同话题。”
第96章 商人的标志
朱元璋去后院探看自己的儿子们,着重“教育”了不听话的几个,通过运动消除半天工作带来的疲惫后,午饭在马秀英那里吃。
吃过饭后,两人坐在院子的树荫底下,一个绣花,一个看文书,虽然不开口说话,但温馨的氛围自然的在他们中间流淌。
瞅着手里的战报,老朱同志越来越高兴,他心里盘算一下,觉得今年就可以先称王试试,称王以后,不仅手下们的官职可以提升,有韩林儿在,打起仗来师出有名,明年应该就能拿下武昌。
而且咱做了王,妹子就是王妃,标儿就是世子,啧啧,美啊。
到时候在府里头开块地,春天种点小菜,夏天吃些冰糕,秋天烤地瓜,冬天一起搓点雪玩,在炕上热热乎乎……
“重八,重八!”
“嗯?”朱元璋抬头应了一声。
“想什么呢,你看你的笔都掉到地上去了。”
“没啥。”朱元璋随手把笔捡起来,捋了捋上头的灰,把它扔在桌上,“妹子,你绣的鸟真好看。”
“这是鸳鸯。”马秀英笑道,“绣好了以后给你做个荷包。”
“咱要荷包做什么,花里胡哨的,你别绣了,伤眼睛,好多地主家里的绣娘,就是绣的东西太多,后来都看不清了。”
“这是规矩。新春佳节,文武官员都戴新荷包,就你没有,你说怎么办?”
“新春?”朱元璋感到头大,“这才几月份?以前怎么没见你绣过?再说了,咱就是不穿衣服,他们敢说咱的坏话吗?”
马秀英调笑道:“以前你忙,谁知道你回不回来过年,我做荷包给谁戴?你别管了,我先练一练,绣花样啊,可是很难的,你懂什么。”
“成成成。妹子说了算。”
朱元璋倒了杯水喝,准备继续奋斗,同时嘴上闲聊道:“妹子,晚上吃面吧,拿凉井水过一遍,撒点葱蒜辣椒……”
吴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外,守着的李鲤通报后,他被传进来。
“什么事?”
吴策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的信筒,低声道:“这是城中暗桩送来的消息,他说是公子要给元帅的,属下并未擅自查看。”
“咱瞧瞧。”朱元璋从他那里接过小刀,撬开筒盖,倒出纸卷后展开读了一遍。
卷上有朱标的信,还有一副暗桩画的肖像画。
“发生什么事了?”马秀英关心道。
“有意思。标儿说他碰上一个商人,从杭州来的,想要倒卖粮食,搭上咱这里的关系,等张士诚输了,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么此事可不简单,需要小心应对。”马秀英道,“这时候能从杭州过来的商人一定很有分量,也有胆识,说不准,他是代表商会来的,背后也许有好几个大家族。”
“吴策,去查。查查这个周义荣都去过哪里,怎么来的,和谁有接触。再去看看杭州部分的密档,拿着咱的牌子去问。”
“是。”
过了一会儿,吴策就回来了。
“元帅,此人确实是从杭州来的,一路上行进并无停留,只补充基本的干粮和水,确实直奔应天。查看关卡上的记录,他还带了几十个护卫,货物是两车的布匹。”
“不过——”吴策语露杀意,“他并不叫周义荣。属下察看画像,杭州等处并无记录,反而在周庄有了登记册子。”
“他是谁?”
“沈富,百姓们传言,他有良田万亩,屋户千座,都管他叫沈万三。这等言论虽有夸张,可沈万三确实是江南第一富豪。”
“……这么说,他骗标儿。”
“公子和他还在酒楼,属下带人过去,将其就地格杀。”
暗卫的声音冰冷毒辣,不近人情,七八月份的天气本来闷热,这句话让他说出来,周围仿佛都凉了几分。
“不用。”朱元璋道,“标儿的意思是问问咱他的身份,要是有问题,会自己动手让他再也走不了,没问题就带过来给咱看看。”
“他是说了谎,但是未必没有合作的意思,初来乍到,互不相识,谨慎也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属下……”
“你把查出来的消息交给公子,让他自己揣摩,真的可以就带来,咱等着。不行就帮公子处理尸体。”
酒楼里。
佳肴一盘盘被端上桌子,配着夏日特有的消暑点心和酒水饮料,兼有瓜果,每个人都吃的很开心。
周义荣,不,现在我们该叫他沈万三了。他毕竟有多年行走各处的经验和胆量,一开始的惊慌过后,逐渐镇定下来,反正木已成舟,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呢?总不能把自己给亏待了。
“周先生,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菜?我再点一些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