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21)
没救了这俩人,他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叙述者2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dablack 3个;萧翎、叙述者23、网友阿岑、沉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darkknow 30瓶;阳台君 3瓶;岁晏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那日段西泠把手帕藏在衣服里,第二天就十分忐忑,百般试探,任歌行最后干脆避开了杨晏初和李霑,把帕子有字的那一面叠在里面还给了段西泠,后退了半步,低声道:“万金心意,任某愧不敢收。”
段西泠没什么大的反应,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唉,任大侠,只是不送这帕子,我总不甘心。”
任歌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杵在那里赔笑,段西泠看起来像快哭了,努努力又憋了回去,笑道:“好吧,那个……任大侠,行李里的衣服我都差不多洗干净了,春秋和夏天的衣服放在那个小箱子里,冬天的衣服在大箱子里,腰带之类细小容易丢的东西放在大箱子的暗格里了,我知道任大侠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子,只是你一个人天南海北地走,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照顾你的……”
“段姑娘兰心蕙质,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而且这些事也不必非要女子来做,我自己来也可以,”任歌行笑了笑,“没有哪个姑娘生下来就是要照顾别人的,我就是有点糙,以后学着细致利索些就是了。”
“任大哥!你过来一下嘛。”李霑叫道。
“哎,”任歌行应了一声,对段西泠笑道,“那我先过去了。”
“嘛事儿啊?”任歌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李霑在那儿无所事事地薅树叶子:“没什么事,就是我想你了。”
杨晏初踢了他一脚,瞪他:“小李子!”
任歌行扑哧一声笑了,对杨晏初说:“你让他叫的?你直接叫我不就行了吗。”
杨晏初斜了他一眼,用脚尖轻轻勾了他一下,小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也想你了。”
李霑:“……”
任歌行:“……嗨呀。”
李霑眼看着他任大哥的一张脸从颧骨红到耳朵再红到脖子根儿,还挺有意思的。
任歌行整个人原地红成了一个刚出锅的大闸蟹,背过身走了,一抬腿直顺拐,李霑在他身后,用肩膀撞了杨晏初一下,杨晏初也笑,对李霑眨了眨眼。
任歌行:“……哎呀别嘻嘻哈哈的,赶紧走!”
三两日匆匆而过,转眼间一行人已经行至兰陵。任歌行三人将段西泠送到城门口,就此别过。段西泠站在车下,背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包裹,仰着脸跟他们三人告别,任歌行对她抱了抱拳:“段姑娘,后会有期。”
段西泠浅浅地笑,那眼神万语千言,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段西泠对三人深深一礼,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他们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兰陵的风尘将她渐远的背影淹没。
天已薄暮,天地间浮动着一层淡蓝的烟,任歌行自马上回头,晚风削弱了他面容中过于锋利的俊美,那回眸的轮廓几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温柔,他道:“走吧,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整一下,明天还要赶路。”
世间此时有一种浅海一样的静谧沉默,杨晏初手撑着车帘,无言地盯着他的侧脸发怔。几个月朝夕相对天天都看这张脸,偶尔还是会被任歌行惊艳一下,时时心动不已,任歌行看杨晏初一直盯着他发呆,问道:“怎么了?”
杨晏初不好意思直说他每天像中邪了一样,眼珠子粘在人家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只好道:“无事。”
任歌行笑着摇了摇头,信马由缰地走,想找家客栈落脚,却慢慢地皱起了眉。
他低声道:“不对。”
杨晏初接道:“太静了,是吗?”
任歌行点了点头。兰陵城内此时本应华灯初上,夜市也该开起来了,可是此时别说街市,路上的行人都是寥寥,夜幕下竟显得阴森森的像座鬼城,任歌行感到一丝不详,杨晏初道:“早知如此,便不让段姑娘那么早就一个人离开了,这城里看着不太平。”
任歌行叹道:“这世道哪里还有太平呢——小羊,依你看,是因为什么?”
杨晏初道:“嗯……征徭,匪患,瘟疫,”他笑了笑,“要么就是闹鬼。”
果不其然,找到一家客栈歇脚的时候,那跑堂的嘴碎,一边帮他们挑行李一边就问道:“客官这是探亲啊,游玩啊?”
任歌行笑道:“赶路。”
跑堂的说:“呦,要是赶路的话就赶紧走吧,这兰陵城里闹瘟疫呢,晚上大家伙都不敢出门,客官您要是半夜听到什么响动,千万别出声,大被蒙过头睡一宿就完事了。”
任歌行挑了挑眉,道:“瘟疫?”又道,“为何是晚上?”
那跑堂的咂了咂嘴:“谁知道呢?好像说是这边闹了个什么病,还传染呢,这得了病的人啊,一到半夜就发疯,跑到街上咬人,我们一到晚上都不敢出去呢。”
任歌行怪道:“这儿没有人管吗?”
跑堂的摇了摇头:“谁愿意管啊……哦,对了,有一家,城南的严家一到晚上就到处逮人呢,把染了瘟疫的人都逮走,不知道逮到哪儿去了。”
“严家?”任歌行疑惑道,“原来这儿的霍家呢?”
“您问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这些练武的大家子可不是咱们这种人能议论的呦,”说话间已经走到楼上,跑堂的把箱子放进屋里,说,“东西给您放这儿了啊。”
任歌行点头道谢,关了门之后轻轻皱了皱眉,杨晏初道:“此地人间看来已经天地翻覆了。”
任歌行颔首道:“确实。这个严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霍枫桥呢?”
“霍枫桥?”
“我在此地的一个老相识。原来这一方他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怎么这次来没有他的消息了,明天我去找找他……再说了,好好的怎么闹起瘟疫来了?”
杨晏初道:“是啊,兰陵一不靠海二没旱涝,还没入夏,这个时节北地怎么会闹瘟疫,周围也没听说有瘟疫传染过来,而且这个症状……半夜咬人,狂犬之症么?”
“狂犬之症不是这症状啊,”任歌行想起来他小时候那条世界上最丧的黄色土狗,撇了撇嘴,“狂犬哪儿是半夜咬人啊,狂犬大白天也逮谁咬谁,特狂。”
杨晏初:“……你被疯狗咬过?”
“我?”任歌行嗤道,“我能让狗咬吗?我没咬狗就很不错了。”
杨晏初无言以对,只好对任歌行抱了抱拳。
任歌行走到窗边支开了窗子,道:“没见过这么邪门的瘟疫,唉,兰陵一带的鲁菜做得相当不错,青州都没有这儿做得好,本来还想带你们尝尝呢。”
杨晏初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说:“对面不就有家馆子么?”
李霑往榻上一躺,哀嚎道:“别吧,别了吧任大哥,我不想下去了,累死我了,你和小杨哥哥想吃你俩就去吃吧,能给我打包带回来点就更好了。”
“懒死你算了,”任歌行转向杨晏初,“饿么?想下楼么?”
杨晏初说:“饿了,陪我去尝尝吧。”
他其实不是很饿,但是他怕任歌行饿,这人是到了晚上一定要吃点夜宵的,看着那么高挑清瘦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能吃那么多,早中晚三顿,动不动吃点零食,再来顿夜宵,那食量叫声饭桶饭桶都得跳起来打人。
任歌行想了想,道:“算了,不折腾你了。”他对杨晏初挤了挤眼睛,“看着啊。”
他坐了下来,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低声道:“四喜丸子,加四个馒头,送到对面客栈二楼东边第三个房间,多谢。”
杨晏初:“……所以这个菜是你念咒变出来的是吗。”
“你听嘛。”任歌行说。
对面馆子的小二突然把窗户打开了,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四喜丸子!”
李霑捧场地鼓掌:“哇,传音入密啊,好厉害啊。”
……别人用传音入密传递秘辛,他用这个点外卖。杨晏初又陷入了日常的“我到底喜欢了个什么玩意”的自我怀疑中,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四喜丸子还挺得意的样子,他总不好扫他的兴,只好用一种赞叹得恰到好处的语气说:“好高深的功夫。”
李霑:“武功高强的男人!”
杨晏初:“常人不可望其项背!”
任歌行:“……可以了可以了,再说就有点浮夸了。”
“客官!客官!四喜丸子那个客官!”
三人正说话间,对面馆子里的店小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激情嚎叫起来,杨晏初忍不住笑,用胳膊肘怼他:“四喜丸子,叫你呢。”
任歌行:“……怎么了?”
“给您送不了啦!又开始闹瘟疫啦!出不去门儿啦!您在客栈里自己点点儿什么吃吧!”
任歌行眉间一紧,直起身朝窗外望去。
兰陵城里灯火寥寥,从前金吾不禁的繁华气象早已不复,夜静如死,户户噤若寒蝉紧闭门窗,夜色中,远方有人影在向这边缓缓移动,浓黑的天幕下只能露出一群绰绰的影子。
那是一群状似非人的病人。
任歌行心里咯噔一声。
这些人行走的姿态……他似乎十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