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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7)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12-30 10:55 标签:强强 重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书童大喜,见过伙计族叔,又有掌柜做保,当即取出银钱书信,道明详细地址。
  “保安州涿鹿县杨氏,略打听一下便知。我家四郎是甲子科举人,县内无人不晓。”
  来人应诺,带着书信离开。
  书童办好此事,方记得肚饿,连吃三个馒头才得半饱。喝了一大碗面汤,擦擦嘴,总算心满意足。
  客房内,杨瓒如先时所言,开始闭门苦读。
  殿试不考八股,只问策论。
  究其内容,多为议论政治时局,献计献策的文章。做好了,自可大放光彩,得天子青眼。做不好,今生官途再无指望。
  “幸亏不是八股。”
  翻出杨小举人之前的文章,杨瓒一一细读。
  此番殿试,只望安全过关,一鸣惊人之举实不宜做,也不能想。
  李淳、程文等见杨瓒用功,赞叹之余,不由生出几分惭愧。当即安下心来,回房执起笔墨,专心为殿试做准备。
  未中榜的举子陆续离开,中榜的则开始苦读。客栈中的店家伙计万分小心,行走说话都不敢大声。
  殊不知,殿试未至,寒风已起。
  弘治十八年的朝堂,注定要掀起一场风雨。
  
  第七章 帝王心术
  
  翌日早朝,牟斌身着御赐麒麟服,头戴忠静冠,持指挥使金牌入宫觐见。
  未几,宫内便传出天子震怒,工部、户部、兵部被斥,御史给事中进言,接连被斥退,连内阁三学士都吃了挂落。
  弘治帝宽厚仁慈,对万妃余党尚未斩尽杀绝,短短几日,竟在早朝之上连摔数本奏章,发雷霆之怒,不由得令朝中文武心惊。兼有锦衣卫指挥使在侧,金吾卫大汉将军分立殿外,身在朝堂之上,更觉心惊胆寒,头皮发麻。
  早朝结束,群臣退出奉天门,心始终提到嗓子眼。
  未有资格上朝的京官,或免于上朝的勋贵,得到消息后都是缩起手脚,大气不敢出。
  厚道人翻脸,才是真正的令人恐惧。
  今上此举,不由得让人想起早年间的英宗。
  平日里肆意随行的张氏兄弟,也惴惴的守在府中,不敢进宫打听消息,生怕正好撞上枪口。
  因着张皇后的关系,皇帝待张氏十分宽容。但上至朝中的大臣,下至内廷中官,看张氏兄弟都不怎么顺眼。
  如天子身边的何大伴,就曾手持金瓜追打寿龄侯。虽因后者行为不端,仗着酒醉冒犯天威,一个中官敢直接殴打皇帝的小舅子,也是少有听闻。
  现如今,天子发雷霆之怒,满朝文武不知端的,外戚勋贵也不敢轻动,只想等风声过去,再做打算。
  不料想,退朝之后,御驾返回乾清宫,中官便急往太医院,更有小黄门驭车出宫,当值的院判,不当值的院使,连同四名御医,都被召至乾清宫。
  随后有中官传旨,当日午间罢朝。
  弘治帝年少逢难,损了底子,以致久病在身,常年不断药。纵然有太医院绞尽脑汁,捧着脉案助天子调养,仍是沉疴难愈,痼疾难消。
  弘治十七年,闻有锦衣卫奉密令出京,寻访“仙家道长”为天子炼药,朝臣都是心中一惊。
  以弘治帝的性格,自不会求什么长生不老。
  最大的可能,太医院开出的方子不顶用,能治病不能医命,天子只能求助丹药,借此勉强支撑,强打起精神处理朝政。
  按照后世的话来讲,道士炼给弘治帝服用的丹药,效果近似于后世的“兴奋剂”。于久病在身的天子而言,无异于透支精力,慢性自杀。
  然而,太医院束手无策,不求助丹药,实是无法可想。
  自去年苦熬至今,经连番震怒,弘治帝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乾清宫内,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满脸凝重,先后诊脉,商量着开出药方。确认可用,不经内官之手,亲自前往偏殿熬药。
  殿外,皇后亲来探病,却被皇帝身边的大伴拦住。
  “陛下有恙,不便见娘娘。奴婢奉了旨意,还请娘娘暂且回宫。”
  皇后满脸焦急,却知宁瑾敢为此举,定是得了天子的吩咐。夫妻多年,知晓事不可为,只能压下怒火,道:“若天子转好,必要遣人报知本宫。”
  “是。”
  宁瑾躬身,恭送张皇后。待红裙宫人行远,才转身返回内殿。
  室内未点香,只有苦涩的药味飘散。
  本该躺在龙床上的天子,此刻却靠坐而起,腿上架着一方矮桌,两个内官伺候笔墨,正快速写着什么。
  弘治帝年不及四旬,已是两鬓斑白,骨瘦如柴。眼眶凹陷,眼底青黑,正如久病之人。然脸色却是奇怪的红润,手指也极度的有力。
  看着中官碰着的玉盒,宁瑾知晓,天子又服了丹药。
  “陛下,万请保重龙体。”
  “老伴之心,朕知晓。”弘治帝没有停笔,口中叹息道,“时不待人啊。”
  宁瑾眼眶一红,再说不出话来。
  “皇后走了?”
  “回陛下,娘娘已回坤宁宫。”
  “太子呢?”
  “奴婢已遣人去了文华殿。太子早读已过,应……”
  宁瑾话未说完,殿门外已传来中官禀报声,继而是匆匆的脚步声。
  转眼间,一个身着大红盘龙服,头戴翼善冠,腰束玉带,脚蹬皮靴的少年已闯了进来。
  “父皇!”
  少年脸带焦急,顾不得其他,直冲到弘治帝身前。俊俏的面容与弘治帝早年极为相似,却没有半分苍白羸弱,只有健康丰盈。
  少年正是当朝太子,年仅十四岁的朱厚照。
  朱厚照行礼,弘治帝轻咳两声,道:“靠近些,朕有话同你说。”
  无需天子吩咐,宁瑾等中官迅速退出内殿,关上殿门,立身守在门后。
  “父皇身体要紧,有什么话可等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了。”弘治帝微微摇头。
  “父皇……”
  “无碍,朕病了这么多年,早已是看开了。”
  弘治帝终生未有嫔妃,只有皇后一妻。幼子早殇,朱厚照是他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对朱厚照,他既是严父,更是慈父。
  “朕写这些,你且牢牢记下。”
  纸上所写均是朝臣的名字,有文臣也有武将,部分以墨线勾出,部分却点了红痕。
  “以墨勾出者,皆为重臣,可用。以红点出者,殿试之后,将交由刑部大理寺严审。”
  不等朱厚照出声,弘治帝重重点着几个名字,道:“记住这几人,不管刑部和大理寺说什么,都不得赦免。朕已交代牟斌,他会做好此事。”
  弘治帝的口气,俨然是在交代后事。
  朱厚照虽不喜读书,素有顽劣之名,然却天性纯孝,见父亲这般行事,禁不住眼圈发红,泪水滚落。
  “父皇!”
  “别哭。”
  弘治帝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表情有无奈,有不甘,更有痛惜。稚儿尚小,他却已病入膏肓。不求多,哪怕再给他十年,五年!耗尽心血教养,也可放心离去。
  现如今……
  深深叹息,弘治帝想起太祖高皇帝曾对懿文太子言:杖有刺,吾代尔除之,方可握。
  他可以不要英名,狠下心来仿效而行,却是时不待他,再不能为。
  “父皇得天庇佑,定会龙体康泰!”
  “傻话。”弘治帝笑了,不以尊称,只道,“为父交代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朱厚照抹掉眼泪,仍是眼眶通红。
  弘治帝亦是鼻酸。
  天命之数不可违,他也只能多撑一天是一天,尽量为儿子铺好路,选好辅佐良臣。至于牟斌所奏之事,当留给太子处置,以威慑群臣。
  弘治帝撑着病体,在乾清宫内教导太子。
  牟斌返回锦衣卫北镇抚司,先后遣出三队缇骑,两队往北,一队向南。
  往北者,目的地是宣府大同。向南者。目的地则是南昌,宁王受封之地。
  朝中风起,勤练策论的杨瓒并未来受到影响。仅是由李淳口中听闻,向张府和杨府递送拜帖和文章的贡士都未得一面,方微微皱眉。
  “张学士将要致仕,投递名帖之人并不多。杨大学士却是一人不见,难免有些奇怪。”
  李淳三人谈论时,杨瓒少有出言。偶尔出声,也多是谈论策论文章,如同闫璟对峙,锋芒大露之举,再未曾出现。
  他不提,李淳等人却不会沉默。
  他们已同闫璟交恶,自不希望闫璟在殿试中大放异彩,得天子青眼。
  见三人确是提心,杨瓒不得不出声安慰。
  “三位仁兄担忧之事,九成不会发生。”
  “贤弟可有凭论?”
  “自然。”
  杨瓒放下书卷,开始逐条分析,为何闫璟不会一步登天,中得一甲。
  其一,会试的头三名俱有实才,不出意外,至少会占据一甲两个名额。否则,就是对主考官打脸。历来的殿试也证明这点。
  其二,闫璟虽名次靠前,但他之前还有谢丕!阁老之子,才学品行皆是上佳,兼相貌堂堂,殿试之时,当为探花的不二人选。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闫桓之故,想压下闫璟的人,不只几个小小的贡士。
  杨瓒顿了顿,方道:“素闻杨大学士同闫御史不和,且后者亦同内阁李学士,户部李郎中有几分龃龉。”
  客栈乃消息集散之地,他闭门读书,书童杨土却可四下里打听,掌握的信息并不少。
  闫璟有真才实学,春闱名列前茅并不奇怪。但到了殿试,情况就完全不同。
  谢大学士之子在前,李大学士和李郎中都不得意,兼有杨大学士动动手指,黜落不可能,想要一甲及第亦是万难。
  听完杨瓒的分析,李淳程文等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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