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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25)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12-30 10:55 标签:强强 重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见杨瓒没有举杯,朱厚照并未生气,只觉得奇怪。
  “杨探花为何不饮?”
  杨瓒连忙起身,道:“殿下恕罪,微臣实不能饮酒。”
  “哦?”朱厚照更加好奇,“可是酒量不佳?”
  “实是因臣族中之事,不可饮酒。”
  “一盏也不行。”
  “殿下恕罪。”杨瓒老实摇头,等着太子继续问。
  没承想朱厚照竟然笑了,丝毫不觉杨瓒无礼,更不觉他古板,对身边中官道:“谷伴伴,你去取茶来。”
  “奴婢遵命。”
  谷大用领命,退步离开。
  朱厚照转向杨瓒,道:“既然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
  就这么完了?
  不问罪?也不追根究底?
  看着朱厚照,杨瓒顿觉无力。先时打好的腹稿,预备下的各种方案,竟是都用不上了。这位太子殿下,行事当真不拘一格,心不是一般的宽。
  待谷大用取来茶,杨瓒又行礼谢恩。
  朱厚照摆摆手,道:“杨探花是性情中人,孤很是欣赏。”
  两句不到,他又成了性情中人?
  杨瓒再生无力,接过茶盏,不忘向谷大用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太子身边的人,客气些总是没错。
  待杨瓒落座,邻近的李东阳忽然问道:“若老夫没有记错,杨探花祖籍可是宣府?”
  “小子确是祖籍宣府,世居涿鹿。”
  殿试之时,他已自报过家门。以李东阳的头脑,不会记不住。此番再问,究竟是何缘故?
  杨瓒心生疑问,李东阳却没有为他解惑之意,转而举杯,道:“杨探花可同饮?”
  阁老相邀,不能没有表示。杨瓒端起银盏,一饮而尽。
  别人酒醉他水饱。反正宫里茶好,不亏。
  “杨探花若担心族中之事,诣先师庙之后,可向吏部告假,回乡省亲。”
  “多谢李相公提点,小子感激不尽。”
  “不必忙着谢。”李东阳抚过长须,继续道,“杨探花殿试时的文章,老夫亦曾览阅。虽是可圈可点,仍有几分冒进莽撞。”
  “小子受教,还请李相公指点。”
  “待杨探花省亲归来,可入户部观政。”李东阳微笑道,“韩贯道关心民瘼,从他学政,尔必有所得。”
  入户部?
  杨瓒痛快点头,压根没注意到,邻座的刘健正瞪着李东阳,火花劈啪作响。
  好你个李宾之,比马文升那厮还要厚脸皮!
  李阁老举起酒盏,遥敬刘阁老,分明在说:先下手为强,希贤兄理当自勉。
  
  第二十四章 复设弘文馆
  
  酉时中,宴上已是酒过三巡。
  鼓乐声中,众人推杯换盏,吟诗唱词声不绝。但皇太子在前,阁老在侧,众人多少懂得自制,美酒再好,也不敢放量畅饮,大醉当场。
  再没心眼也知道,不能在一国储君面前酒醉失态。
  纵然皇太子不在意,落到阁老和六部尚书眼中,也会留下恃才狂放,好杯中物的印象。对立志朝堂的进士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整场宴会,尽兴的大概只有朱厚照。
  为文气熏陶,太子殿下兴致高涨,诗兴大发,当场做了一首五言绝句。至于通与不通……观三位阁老的表情便可知端的。
  思及曾为太子讲学,三人都有以袖掩面的冲动。
  六部官员的心思也不在宴饮之上,观人选才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
  在此事上,有人称心如意,也有人失之交臂。
  前者如李阁老,三言两语将杨瓒拐到户部,还让韩文欠下人情。后者如刘阁老,慢了一步,坐失良机,只能干瞪眼,丝毫没有办法。
  谢阁老则是超然物外,自斟自饮,压根不理两人争执,一派高士风范。偶尔同谢丕、顾晣臣吟两句古词,品评一番在场进士的新诗,很是悠然自得。
  李阁老亲自出马,自然不会失手。韩文心情大畅,连浮两大白,脸上笑容愈发和善。
  同席进士心中打鼓,万分不明白,韩尚书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刚做的诗不错,表以庆贺?
  兵部尚书刘大夏对杨瓒并无多大关注,只觉得二甲中几人的文章颇有见地,待朝考过后,若能取中庶吉士,必要择来部中听政。
  谢丕和顾晣臣谈到畅快处,见杨瓒未做一首诗,更少有出言,不由道:“杨贤弟,逢此盛事,何不同我等一并赋诗题词?”
  杨瓒抬起头,坦然道:“谢兄见谅,小弟实不善做诗。”
  “贤弟莫要过谦。”
  “非是过谦。”杨瓒道,“小弟非玲珑之人,幼学四书经义,读孔孟之道,心力已耗八分。虽慕古人之诗,且时有揣摩,然却无从下笔。纵有拙作,也是难入人眼。”
  所以,赋诗唱词,两位仁兄自便,还是让他安心吃饭。
  杨瓒话落,顾晣臣张口结舌,谢丕却是笑得无奈。
  谢迁端起酒盏,遥敬李东阳。
  旁人不解其意,李阁老却是明白。
  “此子虽然年少,却让老夫想起一人。”马文升抚过长须,微微笑道,“贯道可知是谁?”
  韩文想了想,不觉有些惊诧。
  “李阁老?”
  “尚差了几分火候。”马文升摇头,“再过二十年或可一比,现下却是不能。”
  “这……文委实不知。”
  “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
  韩文倏地一愣。
  像杨廷和?
  仔细看看,是有那么点味道。
  古有言,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就赋诗一事而言,杨小探花自言无才,稍显古板了些,安知不是以拙制巧,大巧若拙。
  越想越觉得有理,对杨瓒入户部观政之事,韩文更多了几分期待。
  韩尚书的心情,完全可以套用后世一句话:杨小探花,快到本官的碗里来。
  杨瓒一心藏拙,打造夫子形象。丝毫不知,他的名字已在两位尚书舌尖倒过几个来回,更同日后的杨首辅联系到了一处。
  天色渐晚,恩荣宴将近尾声。
  朱厚照脸颊晕红,起身走到杨瓒席前,率性道:“孤同杨探花性情相投,他日必要一叙。”
  “微臣谢殿下厚爱。”斟酌片刻,杨瓒劝道,“酒多伤身,殿下还需慎饮。”
  朱厚照终究年少,几盏酒入喉,之前未觉得如何,现下却是热意上涌。听到杨瓒的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
  “孤晓得了。谷伴伴。”
  谷大用当即上前,扶着朱厚照返回上首。另一侧的刘瑾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杨瓒,目光不至阴毒鬼祟,却让人很不舒服,仿佛有两根针扎在脖子上。
  这位又是谁?
  杨瓒有些后悔,为何不多读些史书。
  明朝的弘治帝正德帝都很有名,前者勤政,后者爱玩。与正德帝爱玩齐名的,便是引着他玩出各种花样的宦官。
  最出名的,好像是某位“九千岁”?
  杨瓒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哪里有那么巧。
  宴将散,朱厚照再次举杯,在座诸人皆把盏回敬。
  杨瓒的银盏中仍是茶,当真应了之前的话,喝个水饱。
  掌灯时分,三位阁老同英国公在先,领众人恭送皇太子。其后仍由小黄门和书吏引路,众进士有序退席。
  杨瓒落后几步,同王忠行在一处。后者脸膛微红,双眼熠熠发亮。行在路上许久,仍是滔滔不绝,兴奋不减。
  杨瓒好奇问道:“王兄同席之人可是兵部主事?”
  “不错,正是兵部主事,曾被内阁李相公赞为状元才的王伯安。”
  不是同宗,却是同姓。若能相交默契,必为朝中人脉。
  提起王伯安,或许很多人不熟悉。换成王守仁,绝对是如雷贯耳。
  阳明先生此时尚未展露峥嵘,未因得罪刘瑾被贬谪追杀,也没有龙场悟道,更没有剿匪平叛。就职业前景,甚至及不上杨瓒这个七品小官。
  该说世事神奇,非常人可以揣测?
  夜风微凉,灯火摇曳。
  一路前行,杨瓒心神豁朗,竟也有了几分参悟之意。
  恩荣宴上发生的一切,很快由陈宽和萧敬禀报天子。
  寝殿内燃着熏香,仍压不住苦涩的药味。
  弘治帝斜靠在龙榻上,服下一碗汤药,不到一刻,竟全都吐了出来。
  “陛下,可要宣太医?”看到巾帕上的几缕血丝,宁瑾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莫要声张,取丹药来。”弘治帝的声音虽然无力,语气中却有几分欣慰,“正心诚意,明德知礼,敢直言不讳规劝太子,朕果真没有看错人。”
  宁瑾奉上丹药,弘治帝服下一粒,疲惫的闭上双眼。
  “朕的身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必将大安。”
  “安不安都无妨。朕只望太子能勤学养德,继承大统以光先祖。”喘了口长气,弘治帝似好了些,睁开眼,道,“扶朕起来。”
  “陛下还是歇歇,龙体要紧。”
  “扶朕起来,再取黄绢笔墨。”
  “奴婢遵命。”
  弘治帝意定,宁瑾不敢违命。先扶弘治帝起身,后搬来矮桌,铺开黄绢,在一旁磨墨。
  “朕书这道密旨,你且仔细藏好。待朕大行之日交与内阁。”
  弘治帝提笔蘸墨,短短几息,已写下两行字。停笔后对宁瑾道:“命御宝监送皇帝行宝。”
  “奴婢遵命。”
  宁瑾退到寝殿门边,叫来一个身形魁壮的宦官,仔细吩咐一番,后者当即点头,领命往御宝监去了。
  回到殿中,黄绢仍铺在桌上,没有折起。弘治帝靠在榻上,脸色潮红,呼吸愈发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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