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9)
这些年托季晏承的福,扶夏也算跟着人在拍卖会上见识了各类古玩珍奇,但繁华落尽,他的目光最终还是会停留在这些质朴文艺的东西上。
沿着街边摊位一路转下来,扶夏和于文远手里都淘到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就这么往前走着,突然,一声尖细的锐鸣在耳边响起,引起了扶夏的注意。
低头蹲下来一看,原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鹦鹉,通体黑亮,两只爪子踩在木杆上,扑腾着似是想要飞出去。
看扶夏盯着这鸟有些出神,于文远也蹲了下来,询问卖家:“我听它叫声挺响,请问这鹦鹉是会学人说话吗?”
“不是所有的鹦鹉都会说话。”对方解释:“但这只鸟的品种叫‘鹩哥’,是个容易开口的主,就看您怎么训它了。”
估计是看出来面前这两人有想买的意思,为了成交,老大爷拉着于文远使劲介绍:“您别看是养鸟,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
“我给它吃的都是上好的细粮,所以羽毛才会这么亮。它这笼子也是纯手工打造的红木圆笼,要是一般的品种,我哪敢这么赔本伺候着啊。”
话语萦绕在耳边,扶夏望着笼中鸟黑漆漆的一双眼珠,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久久沉默着。
于文远问他:“宠物都有灵性的,我看你与它有缘,要不要把它带回去?”
“于老师。”扶夏唤了人一声,手指抚过笼底,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你觉不觉得,这只鸟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看着很可怜?它会不会,其实是想飞出去的?”
说罢抬起头,看向卖鸟的老大爷:“我把钱照常付给您,您把笼门打开,把它放了吧。”
对方也是第一次见扶夏这种花钱来鸟市上放生的,闻言嗐了一声:“你别看这小畜生扑腾得欢,它待在这笼子里这么多年,早就被驯化了。”
说罢直接当着扶夏的面把笼门的卡子打开,往上一提,面露得意:“看吧!你就是把笼子给它整个拆了,我敢保证,它落在这根杆上也是绝对不会飞走的。咱养鸟这么多年,就是有这个自信。”
紧盯着眼前的一幕,扶夏心中一时五味陈杂。
气氛安静了片刻,他忽而苦笑,问对方:“是不是所有养鸟的人都像您一样,闭着眼就把自家宠物给轻松拿捏了?”
老大爷自然体会不到扶夏这话背后的真实语境,不甚在意挥挥手,嗐了一声:“驯化个小玩物而已,能费个什么劲啊。”
说罢扬扬眉,满脸的神采奕奕:“好吃好喝给供上,笼子编得既漂亮又宽敞,该对它好的时候好,该训的时候训。”
“时间一久……”对方说着自恃一笑:“它自然就离不开你了。”
扶夏最后还是给了卖家一些钱,将那鹩哥带回了家里。
采访的事情忙了一早上、同于文远在外面转了大半天,虽然时间赶得有些紧,但扶夏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日子原来还可以过得这样充实和有趣。
车子驶入别苑大门的时候,院子里一派静寂,并没有显现出任何异样。
可待扶夏一推门进了正厅,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原本雀跃的心,霎时蒙上一层不安的预感。
男人身上的西装大衣还未褪去,长腿交叠,虚虚倚在乌金木长椅的扶手上,姿态慵懒。
他身旁站着管家和助理,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抬手中断二人的汇报,这才不紧不慢,将目光移过来,缓缓落在扶夏身上。
手中的香炉被稳稳放在桌上,那声音不轻不重,伴随着窗外忽而传来的一声异响,听上去却总像是暴雨来临前的某种预警。
“你的手机怎么回事?”
经对方这么一问,扶夏蓦地反应过来,赶紧将手伸进衣兜里慌乱地搜寻起来。
拿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屏幕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没电关了机。
解释的话还未出口,一抬头,状似漫不经心的调侃紧接着就在耳边响了起来:“穿了Marni当季的最新款,还特地收拾了头发……”
季晏承说着顿了顿,眯眼将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最终勾勾唇,沉声吐出四个字。
“去见谁了?”
作者有话说:
季晏承:“很好,背着我出去见男人是吧?还关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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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要点海星星~
第8章 季晏承,在吃醋吗
“今天去杂志社做了采访。”
扶夏这么说,原是想解释自己衣着和头发的事,谁承想他这边话音刚刚落地,紧接着就听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嗯”了一声,扬声问:“还有呢?”
“遇上位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多聊了几句。”
见季晏承冷肃着眉眼、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扶夏心下一凛,连忙开口:“手机不是故意关掉的,是它没电了我没注意。下次我会带个充电宝在身上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是真的没注意……”季晏承说着刻意拖长了尾音,笑了笑:“还是在外面玩得太开心,忘了注意?”
“扶夏。”男人唤了他一声,抬起头,凌厉的视线投了过来:“我不反对你偶尔有一些正常的社会交际,但在我找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分得清主次,还有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后,司机停好车、掂着扶夏今日买的那只鸟从门口走了进来。
季晏承脸色微沉,挑挑眉,似是有些不满:“怎么带了这么个闹轰轰的玩意儿回来?”
扶夏怕他是嫌弃这鸟,不叫自己养,闻言赶紧给身旁司机使了个眼色,叫把这小东西先带出去。
随后悬着一颗心向人保证:“我把它放在院子里,肯定不让它吵着你休息。”
季晏承看着他沉思片刻,没再说什么,从位子上站起来,脱掉大衣递给了身旁的助理:“偶尔无聊了想找朋友玩玩可以理解,但你最好有个筛选。那个名叫于文远的大学老师……”
季晏承说着顿了顿,敛着眸子瞧过来:“他看你的眼神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以后可以不用联系了。”
耳边传来季晏承给自己下达的指令,扶夏一时来不及消化,绕了好大一个弯才猛然反应过来——季晏承同于文远应当是不认识的,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叫出对方的名字,这也就罢了,竟然还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话不等他问出口,季晏承却是先一步越过自己身边,撇下客厅里的众人上了楼。
目光追随着人迈上台阶的脚步,扶夏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眨了眨眼。
待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尽头的墙角,这才找了别苑的管家过来,偷偷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今天可能是心情好,联系不到你,就直接把电话打到司机那问了地址,开着车专门跑去接你了。”
管家放下浇花的水壶,眼神四处瞟着,悄声告诉扶夏:“结果到那以后看见你和朋友在一起,当时什么话也没说,又一个人开着车回来了。”
听到管家说季晏承竟然亲自开车去接自己,不管这人是不是心血来潮,都让扶夏在心里倍感到受宠若惊。
“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他抿着唇咽了口唾沫,问道。
“还能聊什么啊。”管家低着头往他耳边凑,音量极小:“就让助理查了你那朋友的信息,刚汇报到一半,你可就回来了。”
对方说着似有无奈,最终朝二楼方向给扶夏递了个眼神,一声叹息:“我估摸着是生气了吧,找机会还是服个软。”
“要不然往后的日子没法过,咱们谁都得战战兢兢。”
季晏承还有些公事要在书房处理,不知是不是有意晾着他,最后连洗澡这个步骤都是在另一间房不带浴缸的卫生间里进行的。
扶夏不吵不闹,就乖乖躺在床上一直等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