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77)
可是现在自己当初等的那个人终于回头了,扶夏扪心自问,却还敢再有勇气把手伸出去交给那个人,再相信他一次吗?
被万箭穿心、粉身碎骨摔下悬崖的那种切肤之痛,再来一次,他真的还能经受得住吗?
送走服务生,扶夏一个人呆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子里面思绪翻飞,也不知究竟在踌躇些什么。
直到浴室那边有响动传来,地毯上若有似无的脚步声渐近,扶夏这才从怔愣中抽神,缓缓抬起头。
停顿了片刻,说:“刚刚有人来把你的西装取走了。”
季晏承眸中没有任何波动,似是也忘记了西装里还放着钢笔和照片的事,没多说什么,只平静“嗯”了一声。
转身去倒水的时候看扶夏仍兀自在原处坐着、面上表情有些恍惚,眼睛眯了下,问他:“怎么不去洗?”
扶夏后知后觉看过来,迟钝地“哦”了一声,这才站起身,埋头往浴室走。
然而他的心不在焉终是让自己遭到了反噬,许久过去,等他都泡完澡从浴缸里出来了,目光茫然在四周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忘了把换洗的衣服拿进来。
思索半晌,最后还是咬咬牙,扒紧门板边对着外头喊了句:“季、季晏承?”
这一声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过了一会儿见外面没回应,这才将声线又放高了些,提着嗓子:“季晏承。”
一门之隔的客厅外很快有了动静。
“我的睡衣忘在了沙发上,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扶夏好声好气跟人说着。
外头的人没回话,但扶夏分明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靠着墙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帮自己取睡衣的人去而复返。
扶夏躬身躲在门后轻轻压下了锁,紧闭的浴室门很快被开出一条小缝。
伴随室内氤氲的水汽,扶夏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捏住了季晏承递来的衣服。
低头一看,不是自己所要的睡衣,而是酒店通用的白色浴袍。
“睡衣没找到,先穿这个吧。”人在外头出声解释,语气淡淡听不出异常。
扶夏却有一点生气了——怎么会找不到?但凡有眼睛看一眼就能发现,东西明明就搁在沙发上!
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又想故意逗自己,扶夏本想与他再争究两句,可转念一想,有得穿总比就这么滴着水光溜溜跑出去强,最后只能堪堪忍下,“哐”一声扣上了门锁。
季晏承送过浴袍一直待在门外没有走,扶夏当时开门刻意有所回避,浴室的镜面上布满了水汽,但不妨碍季晏承依旧能从一滴滴微小小水珠的折射里、隐约瞧见人未着寸缕模糊的身影。
季晏承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眉眼却是几不可察黯了黯,转身去吧台又倒了一杯水。
等扶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季晏承早已平复了心绪,拿着浴巾在门口安安静静等在那儿。
受高温蒸汽的影响,扶夏整张脸被熏得红扑扑的,看上去比平时更软更嫩,毛孔就像完全被隐形了一样。
人走过来从季晏承手里接过了浴巾,抿唇说了声:“谢谢。”
季晏承扯着浴巾的另一头没有松,默了默,捞过扶夏的胳膊将人摁坐在沙发、浴巾摊开覆在他头上。
动作轻柔,为人一点点擦去发间的水珠。
融融夜色照进这一室的静谧,季晏承唇角微微勾着,眉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柔和了。
他身上穿着与扶夏一样的浴袍,敞开的V型领口下,大片光洁胸膛顺着呼吸规律地起伏着。
两人一站一坐安静地彼此相对着,皆是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破绽,不知怎么的,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打破牢笼撕开现下伪装的冲动。
虽然知道待会儿就要回到各自的房间,但此刻两人间流转的气氛以及他们这副扮相,依旧会让扶夏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西郊别苑共同度过的那数不清的缠绵深夜。
扶夏大气不敢喘一下,自季晏承接近的时候心里就隐隐有些紧张,抬头望过去的时候见季晏承喉结顺着流畅的颈线微微滑了滑,一时之间,心跳地更加快了。
季晏承动作蓦然停下来,盯着人无声打量了几秒,在试探中一点点将身子俯下。
意识到人想要做什么,扶夏尴尬将头扭向了一边,从他手里拽过了浴巾,眼睫快速眨了几下:“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就行。”
季晏承收敛了神情,兀自反应几秒直起了身子。没有再坚持为他擦头发,但也没有离开。
人定定站在扶夏身旁,像是在酝酿情绪一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过来,良久后才肯出声:“扶夏,可不可以把照片还给我?”
季晏承话音落地,扶夏肩膀随之几不可察颤了颤,却依旧选择装傻,问:“什、什么照片?”
“在维港游轮上的那张合照。”季晏承平静解释:“我放在黑色西服的夹层里,服务生取走衣服的时候一定把它交给了你,你却没有还给我。”
“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我。”扶夏声音喃喃着,听上去不太有底气的样子:“你用‘还’这个字,不太合适吧。”
他以为季晏承会坚持向自己讨要,没想到人听见这话后却是淡淡笑了下,抬手在自己发顶轻轻揉了揉,说了一个字:“好。”
季晏承舒口气:“我只是怕你把它扔掉,但如果你还愿意把它留在身边的话……”
人说着顿了顿,眉宇间展露一抹久违的欣喜:“这将会是我莫大的荣幸。”
将浴巾再次覆上扶夏的头顶,季晏承隔着绒绒布料俯身落下一吻。
在扶夏未来得及反应之前抽离,郑重却又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晚安。”
在扶夏犹显怔愣与震惊的凝视中,留下淡淡一个笑,转身回了房。
第61章 季晏承,谁比谁狠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个早上,扶夏起床先一步去了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又把行李箱整理了一下。
昨晚拿去熨烫的西装又被服务生送了回来,扶夏给人开的门,后来看季晏承房里一直没动静,想了想,又把照片给人原模原样放回到黑色西服的内兜里。
季晏承房门虽是关着的,但人其实6点多天一亮就醒了,让助理给他和扶夏都定了机票,却是飞往不同的目的地。
扶夏回家,季晏承则是从京北直接飞回安城,带着两位副总一起旁听安城政府新建开发区的招标会。
中餐厅将早餐直接送来了客房,彼时季晏承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较为正式的那套黑色西装,领带打了个温莎结,妥帖收束在颈前。
他手中拿着两份文件坐在了餐桌前,自己的那份早餐并没有动、往扶夏面前推了推,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临睡前那个不明不白的吻在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一样。
扶夏拿起一个枣糕放在嘴里糯糯咬了口,一抬眸就见坐在对面的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盯着自己。
季晏承没多说什么,依旧勾着唇角,突然掏出一把钥匙给人放在了桌面上。
扶夏一脸茫然望过来,只听人解释:“这两天回不去,麻烦你帮我喂一下猫。”
扶夏本可以拒绝的。
但一想到放小家伙独自关在房里几天没吃没喝的,又有些于心不忍,最后犹豫片刻,还是把钥匙收下了。
问季晏承:“这只小猫……你给他起名了吗?我该怎么称呼它?”
“还没有。”季晏承笑笑,满脸认真:“你可以帮他取一个。”
“不太好。”扶夏低头搅着南瓜粥,过了会儿,说:“这是你的猫。”
“没什么不太好的。”季晏承将文件合上:“严格来说你是它的第一任主人,‘它叫什么名字’这话原就是我该问你的。”
“你要是没想好……”季晏承话说到一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人放下文件、从椅子上不紧不慢站起来,去接电话的途中路过扶夏身边,弯腰:“那我就只能让它借你的小名来用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