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32)
一顿饭吃完,院长有司机专车在门外等,于文远则开车把扶夏送回了酒店。
车停稳前,扶夏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身旁人开口:“总住在这儿也不是个常事,我这两天尽快帮你把房子的事情落实,到时候问上几家合适的你自己去选选。”
“行。”扶夏冲人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这两天也自己在网上看看,争取尽快定下来。”
下车隔着玻璃同于文远挥挥手,扶夏做口型说了声再见,之后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幕,转身朝大堂里面走。
一阵穿堂风由门外“呼”得一下刮过来,扶夏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一抬眸,整个人却霎时僵在了原地。
这半个多月以来,不管是旅行让自己放松心情也好、还是投入到新工作分散精力也罢,扶夏有在很努力让自己尽快从失败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谁承想越是拼命地想要忘掉,那个人却偏偏不肯给自己机会。
坦白地讲,扶夏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又或者说在他心里,两人原本是不必再有任何交集的,便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准备”。
敛着眸暗暗吸了口气,扶夏迈步,淡定地从人身边走过。
如预想中那样,一只手卡在了自己的小臂上,用那副自己听了八年却依旧觉得陌生的语气,沉声唤他:“扶夏。”
扶夏回头,看过来的眼眸平静无波,就像在路上走着遇到了邻居那样自然地与人打招呼:“好巧,季总也来北城出差。”
他这副腔调季晏承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但此次不准备再纵容,强压着怒意直言:“我来北城干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说罢手边一用力,直将扶夏拽到了面前,盯着人:“我当你心情不好只是出来散心,结果放着好好的家不回,兜了这么一大圈最后只是为了来找他?”
许是碍于难言的面子问题,季晏承没有质问扶夏为何将自己拉黑,也没有指名道姓口中那个“他”究竟说的是谁。
扶夏心里却什么都清楚,他刚刚,一定看到了于文远的车。
“谁告诉你我是来散心的?”
虽然个头上矮了人一截,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在露出那个不屑表情的时候,引得站在对面的人狠狠一愣。
“无所谓。”季晏承眯眼:“不管是休假还是有正事,现在我宣布,你的北城之旅结束了。”
说罢全然失去了所有耐心,对人下达指令:“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扶夏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突然笑了:“回哪?”
季晏承脸色算不上好看,却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持仪态,眸底一片晦暗。
“季总口中所谓的‘家’,不会就指的是西郊别苑吧?”
扶夏看着人明知故问,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很快接话:“那宅子建得着实气派,只可惜太冷,所以我以后都不准备回去了。”
季晏承看着他,眉间蹙了蹙:“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扶夏说:“那本来也不是我的房子。”
时至今日,季晏承好像依旧没搞清问题的根源出在哪,一副“你在无理取闹”的样子朝人看过来:“过户的事情我说了很多次,你既然想要,当初为什么拒绝签字?”
他这话说得扶夏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接,最后只能无奈呵了声:“季晏承,你眼里能看到的,就只剩下钱了是吧?”
扶夏承认:“是啊,是我自己不要的,别人都觉得我傻。”
说罢唇角微微勾了下:“但我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简直太正确了。”
“季晏承。”扶夏很认真唤了这个名字:“听好,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跟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扯上关系了。”
“之前的八年是我心甘情愿,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一定能听懂我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扶夏说完很客气冲人点了点头,眸中带着疏离:“我就不奉陪,你且自便吧。”
该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扶夏发自内心深深松了一口气。
确定自己留下的背影足够潇洒,他抬头挺胸往前走出段距离,甚至想给自己点个大大的赞。
如果在放弃的时候感觉到轻松,那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扶夏对此深信不疑。
并且现在十分坚信只有离开了季晏承,才能重启日后更加快乐的人生。
恍然间,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走几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对了,还有件事。”扶夏抬手指了指对方,丝毫不惧与他对视:“我没办法换掉身份证,所以你总是能查到我的行踪,从当初的苏州到现在的北城。”
“希望你停止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扶夏此举显得郑重其事,说完皮笑肉不笑对人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再这样下去,我会报警。”
第26章 扶夏,我们谈谈
扶夏在酒店凑活了两晚,于文远很快就帮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搬家那天早上于文远本说要过来帮忙,可屋子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扶夏拎着包直接入住就行。
下午刚安顿下来就听到有人敲门,跑过去一看,竟是于文远带了条还在扑腾的活鱼过来。
“咱们学院老师刚从河里头钓的,还新鲜着。”于文远一边说着一边让扶夏找来个桶,把鱼放水里。
扶夏给他倒了杯茶,两人坐沙发上聊了会儿,于文远这才知道扶夏根本就不会杀鱼。
扶夏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其实想想也能知道,以前住别苑有厨子佣人伺候着,想吃什么就有人端现成的上来,哪有机会碰这些个又腥又不好处理的玩意儿。
于文远之前也没杀过鱼,可也不能白白浪费别人给自己赠鱼的心意,于是盯着桶略微思索了下,干脆在网上现成做了份攻略,拉着扶夏一起进了厨房。
不同于平日餐桌上精致的摆盘,这是扶夏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折腾这些活物还是挺费劲的。
但费劲有费劲的乐趣,虽然味道上稍有欠缺,用于文远的话说,享受烹饪的过程远比你得到的结果重要的多。
于文远走后扶夏把厨房里面收拾了一下,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膜封起来,抹布摆干净挂水龙头上。
望着面前被自己收拾得整洁明亮的厨房,隐隐还有些没散净的油烟味。
可扶夏并不觉得难闻,正相反,这才是生活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一日三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发生,偶尔纠结一下鱼该做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幸福感却充斥在每一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事中。
跟学校那边确定了秋季开学入职,扶夏这两天除了在家做做饭,也会分出一些精力把时间用在灵感的复健上面。
都说功不可一日不练,拿笔这件事也一样,长时间不动难免会手生。
之前因为精神过度的消耗,他画什么都感觉不在状态,但现在脱离以前压抑的环境、真把自己关屋里静下心了,扶夏这才发现——自己作画的灵气也能一点点跟着回来。
季晏承从北城回去后休息了两天没有上班,将所有的公务全权交给了副总处理。
知道他有婚礼和公司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再加上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祁靖川和肖让最近连喝酒都很自觉地不叫他了。
今天也是三人继上一次港城出差后、头一次全部凑到一块,祁靖川把聚会地点定在了去年新接手的戏园。
原想着这次请他们俩喝喝茶听听戏、整点陶冶情操的活动,谁承想某人来了以后吊着一张脸不说,拿起茶水单大致扫了一遍,开口就问了句:“为什么没有酒?”
肖让知道人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可看见他这副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还是觉得想笑,遂捡起桌上瓜子往嘴里撂了一颗,忍不住调侃:“想喝酒出门左拐,走错地方了你。”
茶水单“啪”得一声被合上,季晏承漠然朝人看了过来。
肖让挑挑眉,长舒了一口气,引着他的视线往舞台上转:“你瞧台上唱《玉堂春》那小生,长得眉清目秀的,可不比你们家那落跑小作精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