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绯闻守则(6)
这并不理想,但至少行得通。他妈妈总是这么说。
他们是白宫三巨头,但在这里,在官邸三楼的音乐室,他们就只是亚歷克、茱恩和诺拉,从当年的总统初选开始就一起勐灌浓缩咖啡影响青春期发育,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连体婴。亚歷克负责督促他们,茱恩负责稳固他们,诺拉则负责让他们保持诚实。
他们的位置一如往常:茱恩蹲在唱片柜前,想要找一张佩西.克莱恩25的唱片来听;诺拉盘腿坐在地上,正在开一罐红酒;亚歷克则头下脚上地躺在沙发上,双腿挂在椅背上,试着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把亨利王子殿下的资料表翻过来,瞇起眼盯着看。他感觉血液直冲脑门。
茱恩和诺拉完全无视他,沉浸在某种他从来无法介入的亲密小圈圈里。她们的关系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既深厚又无法参透,就连亚歷克有时也不能理解。他清楚她们两人的底细和最见不得人的秘密,但他知道她们之间有某种他无法、也不该去解译的女孩之间的连结。
「我还以为妳喜欢写华盛顿邮报专栏?」诺拉说着,随着一声闷响,她把软木塞拔了起来,然后直接就着酒瓶喝了一口。
「我之前是呀。」茱恩说。「我是说,我现在也没有不喜欢,但这根本也不是什么专栏。我一个月大概只有一篇文章的篇幅,其中一半左右的提案会被打枪,因为太接近我妈的政治核心了;除此之外,只要我写的东西和政治有关,白宫的媒体团队就一定要在我交稿之前读一遍。所以我只能写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品文,然后即使知道萤幕另一端有人正在做他们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报导,我也没办法成为其中之一,还不能介意。」
「所以,妳就是不喜欢嘛。」
茱恩叹了一口气。她找到想要的唱片,从封套里抽了出来。「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们不愿意让妳固定发表吗?」
「妳在开玩笑吧?他们连报社大楼都不让我进去咧。」茱恩把唱片放上唱机,摆好唱针。「莱利叔叔和蕾贝卡阿姨会怎么说?」
诺拉仰起头,大笑出声。「我爸妈会叫妳做和他们一样的事:放弃记者事业,投入精油产业,在佛蒙特的荒郊野外买一栋木屋,然后坐拥六百件闻起来像广藿香精油的里昂比恩26背心。」
「妳漏掉了在九○年代投资苹果,结果一夕成为暴发户的部分啰。」茱恩提醒她。
「魔鬼藏在细节里嘛。」
茱恩走了过去,手掌放上诺拉的头顶,指尖埋进她丰厚的卷发,并弯身吻了吻自己的指背。「我会想到办法的。」
诺拉把酒瓶递给她,茱恩便喝了一口。亚歷克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
「真不敢相信我得背这种垃圾,」亚歷克说。「我才刚考完期中耶。」
「谁叫你就是喜欢跟所有会动的东西吵架呢,」茱恩用手背擦了擦嘴,她只会在他们两人面前这么做。「包括英国王室。所以我真的不同情你。再说,跳舞的时候,我觉得亨利人还不错呀,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觉得这超赞的呀。」诺拉说。「不共戴天的仇敌被迫和好,弭平两国之间紧绷的气氛?这完全就是莎士比亚的剧本啊。」
「对,最像莎士比亚的地方就是我可能会被剑戳死。」亚歷克说。「这里写说他最喜欢的食物是羊肉馅饼耶,我真的想不到比这个更无聊的食物了。他根本是厚纸板剪出来的假人吧。」
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亚歷克几乎都知道了,不是来自于各式关于镁光灯焦点英国王室的媒体报导,就是来自于他为了摸清敌人底细而读的维基百科资料。他知道亨利的双亲,知道他的哥哥菲力和姐姐碧翠丝,也知道他在牛津主修英文文学、还会弹古典钢琴。其他的事情则琐碎到他觉得访问根本不可能问到,但万一问到了,他可不能让亨利表现得比他更准备万全。
「欸,我想到了。」诺拉说。「我们把这个变成喝酒游戏好了。」
「喔,好耶。」茱恩同意道。「只要亚歷克答对一次,就喝一口如何?」
「每次只要答案让妳想吐就喝一口好了。」亚歷克提议。
「答对一次喝一口,如果亨利王子的某条资讯真的是我们公认又客观的糟糕,就喝两口。」诺拉说。茱恩从柜子里捞出了两支酒杯递过去,诺拉斟满酒杯,然后自己留着酒瓶。亚歷克滑下沙发,和她一起坐在地上。
「好吧,」她从亚歷克手中把纸抽走。「从简单的开始。他的父母是谁?」
亚歷克拿起自己的那杯酒,脑中浮现凯瑟琳精明的蓝眼睛和亚瑟的电影明星下巴。
「妈妈是凯瑟琳公主,玛丽女王最年长的女儿,也是第一位得到博士学位的公主──英文文学博士。」他背诵道。「爸爸是亚瑟.福克斯,极受欢迎的英国电影和舞台剧演员,最着名的角色是八○年代的詹姆士.庞德,于二○一五年辞世。喝吧,妳们。」
她们各喝一口,然后诺拉把纸递给茱恩。
「好喔。」茱恩扫视清单,显然在找更有挑战性的题目。「我看看,宠物的名字呢?」
「大卫,」亚歷克说。「是只米格鲁。我会记得是因为,到底谁会帮狗取这种名字啊?谁的狗会叫大卫?听起来像个税务律师还是什么的,税务狗律师。喝吧。」
「挚友的名字、年纪和职业?」诺拉问。「当然是除了你以外的那位啰。」
亚歷克抬手对她比了个中指。「波西.欧康乔,可以简称阿波或波萨,引领非洲生化药品界的奈及利亚公司『欧康乔工业』的第二代。二十二岁,住在伦敦,和亨利在伊顿公学认识,现任非营利人道组织『欧康乔基金会』的负责人。喝。」
「最喜欢的书呢?」
「呃,」亚歷克说。「呃、该死的,嗯,是什么来着──」
「抱歉,克雷蒙─迪亚兹先生,错误答案。」茱恩说。「感谢参赛,但你被淘汰了。」
「少来,答案是什么?」
茱恩瞄了一眼清单。「上面说是……《远大前程》27?」
诺拉和亚歷克发出一阵呻吟。
「妳们懂我的意思了吗?」亚歷克说。「这家伙的休闲娱乐是读查尔斯.狄更斯的书。」
「好啦,这个算你赢。」诺拉说。「喝两口!」
「嗯,我觉得──」在诺拉灌酒时,茱恩开口说。「这其实还不错啊!我是说,听起来确实是满做作的,但《远大前程》的中心思想是爱比阶级更重要,还有做对的事情远胜于金钱和权力耶。也许他心有戚戚──」亚歷克噘嘴发出又长又响亮的假放屁声。「你真的差劲耶!他看起来人真的还不错呀!」
「那是因为妳是个宅宅,」亚歷克说。「妳只是想保护宅宅同类,这是某种生物本能。」
「我好心帮你耶,」茱恩说。「还抛下了我的截稿日。」
「欸,妳们觉得萨拉在我的资料表上写了什么?」
「嗯,」诺拉咂了咂嘴。「最喜欢的夏季奥运项目:韵律体操──」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最喜欢的卡其裤品牌:GAP。」
「听着,那只是因为他们的版型最适合我的屁股,J.Crew的穿起来都会皱皱的。而且那不叫卡其裤,那叫做斜纹裤。卡其裤是白人在穿的。」
「过敏源:灰尘、汰渍洗衣粉,也对闭嘴过敏。」
「第一次用无限制演说阻扰议程:九岁。同年在圣安东尼奥的海洋公园试图逼迫一名虎鲸训练员提早退休,因为你说他『以非人道方式训练鲸豚』。」
「我当时这么认为,现在还是这么认为。」
茱恩仰起头,发自肺腑地大笑出声,诺拉翻了个白眼,而亚歷克很庆幸,在这场恶梦结束后,他至少还有这段愉快的时光能回忆。
亚歷克以为亨利的顾问会像是某种从童话书里冒出来的英国人,绑着小辫子、戴着高礼帽,也许留着像海象的小鬍鬚,还要在亨利下马车时在门边放一张丝绒踏脚凳。
但在停机坪上等着他和随扈小组的男人,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是一名身材高挑,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印度裔男子,穿着极度合身的设计师西装,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帅气感。他的鬍子理得十分平整,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领子上别着一颗英国国旗徽章。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