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绯闻守则(3)
还有,亚歷克对于最年轻的王子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大仇,他们两个甚至不是竞争对手。他对亨利王子的感觉比较像是种刺刺痒痒的、不安的烦躁感,总是让他掌心出汗。
八卦媒体──或是这个世界──从第一天开始就把亚歷克视为美国版的亨利王子,因为白宫三巨头是全美国最接近贵族的阶级了。
这根本一点也不公平。亚歷克的形象是个花花公子,聪明又狡黠,每一次访问都深思熟虑,十八岁就上了GQ封面;亨利王子则总是带着空虚的微笑,好像很有骑士精神,总是出席各种慈善活动,彻底的典型白马王子空壳。亚歷克总觉得亨利王子的角色简单多了。
也许他们真的是仇人。随便啦。
「好吧,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他说。「这场行动的数据分析为何?」
诺拉咧嘴一笑。「嗯……」她假装认真思考了片刻。「风险评估:美国第一公子在自爆之前没有做好准备,会造成至少五百名民众伤亡。亨利王子看起来像个梦中情人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八。亚歷克让自己被终生禁止进入英国的机率是百分之七十八。」
「这比我想的还要乐观耶。」茱恩评论道。
亚歷克笑了起来。飞机继续航行。
伦敦市的市况十分壮观。民众披着米字旗图样的长巾,或在头顶上挥着小小的国旗,全挤在白金汉宫外的街道上──应该说基本上挤满了全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卖皇家婚礼的纪念品,菲力王子和新娘的脸印在所有东西上,从巧克力棒到内裤应有尽有。亚歷克真不敢相信,居然有这么多人对这种宇宙无敌无聊的事情这么热衷。他很确定,等到他或茱恩结婚时,白宫前绝对不会出现眼前的光景,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想要。
典礼本身彷彿永远不会结束,但至少气氛还不错。亚歷克并不是不相信爱情或不认同婚姻,只是玛莎是个完美的贵族之女,而菲力是个王子。这个组合的性感程度大概就跟商业交易差不多,其中既没有热烈的感情,也没有戏剧化的转折。亚歷克喜欢的爱情故事,应该要更有莎士比亚的风格一点。
等到他终于能和茱恩及诺拉一起在白金汉宫舞厅里的长桌边坐下时,感觉已经过了好几年。他坐在在诺拉和茱恩中间,累积的烦躁开始让他变得不谨慎。当诺拉递给他一杯香槟时,他便快乐地接了下来。
「你们两个知道什么是『子爵』吗?」茱恩的嘴里塞满了小黄瓜三明治。「我刚刚大概遇到了五个吧,只能一直礼貌微笑,假装我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亚歷克,你不是有上什么国际政府关系比较之类的课吗?子爵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应该是指用自己创造的疯狂性奴大军建立新政权的吸血鬼。」他说。
「听起来满正确的。」诺拉正在把桌上的餐巾折成复杂的形状,黑色的彩绘指甲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真希望我也是个子爵,」茱恩说。「这样就有性奴帮我处理电子邮件了。」
「性奴有办法处理工作邮件吗?」亚歷克问。
诺拉的餐巾渐渐变成一只鸟。「这种方式应该满有趣的,他们的回信会又可怜又放荡。」她装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沙哑嗓音说:「噢,拜托,求求您带我走──带我去午餐会讨论布料样品吧,你这禽兽!」
「搞不好会意外有效率耶。」亚歷克评论道。
「你们两个都有病吧。」茱恩柔声说。
亚歷克正张嘴准备回击,一位皇家侍从却突然现身在他们的座位旁,像只脑袋空空又阴郁的幽魂,还戴着难看的假发。
「克雷蒙─迪亚兹小姐。」侍从深深一鞠躬,长了一张可能会自称雷金纳德或巴夫罗谬这种拗口名字的脸。亚歷克很意外那顶假发竟然没掉进茱恩的盘子里,他和茱恩越过侍从的背对望一眼。「亨利王子殿下想知道,您是否愿意与他共进一支舞。」
茱恩嘴巴半开地愣住了,未出口的话半含在嘴里。诺拉则露出兴灾乐祸的微笑。
「喔,她当然乐意了。」诺拉热心地替她回答。「她整晚都在等他开口呢。」
「我──」茱恩顿了顿,嘴角露出微笑,眼睛则斜斜地瞄向诺拉。「当然了,我很乐意。」
「太好了。」雷金纳德─巴夫罗谬说,接着转身示意。
然后亨利就出现了,活生生的真人,穿着量身订做的三件式西装,顶着一头潇洒金发,颧骨高耸,唇线柔软亲和,一如往常的帅气逼人。他的仪态气质也无可挑剔,感觉不像真人,彷彿是直接从某座白金汉宫的浮夸花园里走出来的艺术品。
他和亚歷克的视线交会,某种像是烦躁或肾上腺素的东西在亚歷克的胸口扩散开来。他大概有一年没有和亨利说到话了,那家伙的脸还是对称到令人生气。
亨利对着他敷衍地点头,好像他只是另一个寻常的客人,而不是青少年时期抢了他在VOGUE专栏首次亮相机会的人。亚歷克眨了眨眼,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然后看着亨利将他愚蠢的屁股下巴转向茱恩。
「哈啰,茱恩。」亨利对茱恩绅士地伸出手。茱恩脸红了,诺拉则假装自己快被电晕了。「妳会跳华尔滋吗?」
「我……相信我学得很快。」她回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的掌心,好像他可能会耍她一样,但亚歷克才不相信亨利具备这种幽默感。他领着她走向舞池中一对对旋转的贵族。
「所以现在是怎样?」亚歷克怒视诺拉折的餐巾鸟。「他打算藉由搭讪我姐来叫我闭嘴吗?」
「噢,小朋友。」诺拉拍了拍他的手。「你觉得每件事都跟你有关,这点也是满可爱的。」
「说实话,的确应该要啊。」
「就是这种精神。」
他瞄了一眼舞池,观察茱恩随着亨利翩翩起舞的样子。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亨利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她的身后,这让人更不爽了。茱恩是个完美的女孩,至少亨利可以多分一点注意力给她吧。
「但妳觉得他喜欢她吗?」
诺拉耸耸肩。「谁知道?贵族都很奇怪。也许他只是为了礼貌,或是──喔,出现了。」
一名皇家摄影师冒了出来,开始狂拍他们共舞的画面,亚歷克知道这些照片下周就会被卖给《时人杂志》。原来是这样吗?利用美国第一千金来散播愚蠢的约会传闻,好譁众取宠?菲力王子也才占据新闻头版一个星期而已耶。
「他其实看起来满不错的。」诺拉评论。
亚歷克招来一位服务生,并决定把接下来的舞会时间都用来系统性地灌醉自己。
亚歷克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第一次见到亨利王子,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回想这件事。
他很确定在那之前自己也在新闻上看过他的脸,但直到那一次,他才真的看见了他。
茱恩当时刚满十五岁,拿自己的生日礼金买了一期五彩缤纷的青少年杂志──她对八卦杂志成瘾的坏习惯很早就开始了。杂志的中间有附赠几张可以撕起来贴在置物柜上的小海报,如果小心地用指甲把钉书针撬起来,就可以不撕破地拆下来。而其中一张海报的正中间,是一位男孩的照片。
他有着厚重的金发和大大的蓝眼睛,带着温暖的微笑,一边肩头扛着一支板球棒。那一定是抓拍的,因为那种快乐又阳光的自信是不可能摆拍出来的。海报下方的角落用粉红与蓝色的字体写着:亨利王子。
直到现在,亚歷克仍然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但当年的他不断熘进茱恩的房间,翻出那张海报,用指尖轻触那男孩的头发,好像只要想像得够用力,就能真的摸到头发的触感。
而后,随着父母的政治地位越来越高,他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知道亚歷克是谁。于是有些时候,他会回想那张照片,试图让自己学会亨利王子那种信手拈来的自信。
(他有想过直接把海报拆下来带回自己房间,但他从没这么做。他的指甲太短了,不像茱恩或是其他女孩的长指甲那么好用。)
然而,当他第一次面对面见到了亨利本人──第一次听见亨利对他说出那些冰冷、疏离的话时,他觉得自己全搞错了。那个漂亮、开朗的男孩并不存在,真正的亨利王子美丽、遥不可及、无趣又封闭。这个不断被八卦媒体拿来和他比较的人、这个他不断拿来和自己比较的人,自认为比亚歷克或其他人都更优越。亚歷克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希望能够变得像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