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绯闻守则(47)
亚歷克吐出一口气,垂下肩膀,把注意力转回干煎的肋排上。
「啊,那个王八蛋。」他说。在新闻传出之后,父子俩对于这个话题只有交换过几则脏话简讯。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可不是只有一个人有的。「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我对他的看法也没有比你高明到哪里去。我也没有任何合理的解释,但是……」他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手上继续搅拌着。亚歷克知道他现在正在衡量脑中几个想法,他常常这样。「我也不知道。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我只想知道他还有什么理由,让自己和杰弗瑞.理查共处一室。但我真的想不通。」
亚歷克想着他在管家办公室窗外偷听到的对话,不知道他爸爸会不会让他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才不会让他爸发现他爬到窗外的灌木丛里偷听。他爸和路那的关系一直都是那样──充满了大人的对话。
亚歷克第一次见到路那,是在他爸爸选议员的一场募捐活动上。亚歷克当时才十四岁,但就已经很认真在做笔记了。路那毫不避讳地在西装衣领上别了一个同志彩虹旗的别针;亚歷克把这点写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选他?」亚歷克说。「我还记得那场助选活动。我们认识了很多同样也很优秀的潜力政治人物。你为什么不选另一个更容易选上的人?」
「你是说,我为什么要赌在一个同性恋身上吗?」
亚歷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中立。
「我是不会用这种形容啦。」他说。「但是,没错。」
「拉斐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被他爸妈赶出来了?」
亚歷克一阵瑟缩。「我知道他大学前过得不是很好,但他没有明讲。」
「对,他们对于他的性向接受度不是很高。他有几年过得很辛苦,但这养成了他坚韧的个性。我们认识他的那天晚上,那是他被踢出去之后第一次回到加州,但他打定主意要为了某个墨西哥城来的兄弟奋斗。就像当萨拉出现在你妈奥斯汀的办公室、说要证明那些混蛋们都错了的时候,你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斗士。」
「嗯。」亚歷克说。
比森特的声音在背景低唱着,奥斯卡则沉默地搅拌手中的酱料,片刻后才再度开口。
「你知道……」他说。「那一年,我派你去帮他助选,是因为你是我手中最好的尖兵。我知道你办得到。但我也认为你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你们两个的共同点很多。」
有很长一段时间,亚歷克什么也没说。
「我得承认。」他爸说道。当亚歷克再度抬起眼时,爸爸正看着窗外。「我以为王子会看起来再更孬一点。」
亚歷克笑了起来,朝窗外的亨利瞥了一眼,看见他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中摇晃。「他比外表看起来强悍很多。」
「欧洲人这样算不错了。」他爸说。「比起一半茱恩带回家的傻子好多了。」亚歷克的双手僵住了,扭头看向爸爸,但后者还继续搅动手中沉重的木汤匙,面不改色。「也比你带回家一半的女孩优秀多了。但还比不上诺拉。她一直都是我心中最棒的。」亚歷克瞪大双眼看着他,直到他爸终于对上他的视线。「怎样?你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会藏好吗?」
「我──我不知道。」亚歷克结巴地说。「我以为你会需要一点天主教徒的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爸爸用木汤匙敲了一下他的手臂,留下一坨奶油和起司的痕迹。「对你老爸有点信心好吗?对加州性别平等厕所的推动者有点感恩的心好吗?小王八蛋。」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亚歷克笑着说道。「我只是以为如果是你自己的小孩,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爸爸也笑了,一手搓了搓他的山羊鬍。「其实不是。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我懂的。」
亚歷克微笑。「我知道。」
「你妈知道了吗?」
「嗯,我几个星期前跟她说了。」
「她的反应怎么样?」
「嗯,她不在乎我是双性恋。但她很介意我的对象是他。她还帮我做了一份简报。」
「听起来满像她的。」
「她开除我了。还有,呃。她叫我想清楚,我对亨利的感情值不值得冒这个风险。」
「嗯,那,值得吗?」
亚歷克哀号一声。「拜托不要问我这个问题,我在度假耶。我想要喝个烂醉,然后好好享受烤肉。」
爸爸抱歉地笑了笑。「你知道,从很多角度来说,你妈和我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烂主意。我觉得我们双方都知道这不可能持续下去的。我们都太他妈骄傲了。但老天,那个女人啊。没什么好怀疑的,你妈是我这辈子的真爱。我不可能像爱她那样爱上另一个人了。那种感觉是野火燎原,你懂吗?再说,我还得到了你和茱恩,这是我这个老混蛋能得到的最棒的礼物了。那种爱是很难得的,就算结果证明那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他吸了吸牙缝,思考了一下。「有时候你跳了就是跳了,只能祈祷你跳下去的地方不是悬崖。」
亚歷克闭上眼睛。「你的老爸独白说完了吗?」
「你真的很混蛋。」他朝他丢了一条厨房的擦手巾。「去烤肋排啦,我今天想吃。」他对着亚歷克的背影喊道。「你们今晚最好睡上下舖喔,圣母玛利亚在看呢!」
那天晚上,后院里堆满了烤玉米、玉米粉蒸猪肉佐莎莎酱、一大盆炖豆子和烤肋排。亨利每一种食物都舀了一点,然后盯着盘子看,好像在等它自己解开什么秘密,然后亚歷克才意识到,亨利从来没有用手吃过烤肉。
亚歷克示范给他看,然后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看着亨利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拿起肋排,考虑自己要怎么下口,并在亨利终于扯下一口肉时欢唿出声。亨利骄傲地咀嚼着,一坨烤肉酱沾在他的上唇和鼻尖。
亚歷克的爸爸在客厅里放了一把旧吉他,茱恩把它拿到阳台上,父女俩就能轮流弹奏。诺拉在自己的比基尼之外罩了一件亚歷克的亚麻衬衫,打着赤脚进进出出,帮每个人的杯子斟满白桃和黑莓泡的桑格利亚。
他们围着火堆,弹着强尼.凯西94的老歌,然后是席琳娜95、再来是佛利伍麦克96。亚歷克听着蝉声、水声,还有他爸爸老牛仔般的沙哑歌声,等到他睏得不得不去睡觉后,又换成了茱恩的婉转歌喉。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股暖流填满,在月光下渐渐转变。
他和亨利来到阳台边缘的一座鞦韆上坐下,他蜷缩在亨利身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亨利伸出一只手揽着他,用带着烟燻味的手指轻触亚歷克下巴的下缘。
茱恩弹起了《安妮之歌》97。如同夜晚的森林,我的感官只感受到你。微风抚过最高的树梢。湖面上升到堤防的高度。亨利低下头,吻上亚歷克的嘴唇。而亚歷克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隔天早上,亚歷克带着轻微的宿醉,手肘上缠着亨利的泳裤,从床上摔了下来。技术上来说,他们的确是睡在不同的床铺上。他们只是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
亚歷克来到厨房的水槽边,灌下一杯水,然后看向窗外。湖面上,阳光耀眼地令人睁不开眼,而他胸口有一股炽热的确定感。
这个地方──完全远离华府、熟悉的杉木和干辣椒的气味,还有这里的清明感。这里是他的根。他只要走到外面,把手指伸进生机勃勃的土壤里,好像就能搞懂自己的一切。
而他现在的确了解了。他爱亨利,这不是什么新闻。他已经爱他好几年了,也许从他第一眼在杂志上看见他的照片时,他就爱上他了,而自从他把他压制在医院的储藏室地上、叫他闭嘴时,他绝对已经恋爱了。就是有这么久。就是有这么浓。
他微笑着拿起一个平底锅。他知道这是他不可能抗拒的风险。
当亨利穿着睡衣晃进厨房里时,桌上已经摆了一整桌的早餐,亚歷克正站在火炉边,翻着他的第十二片松饼。
「那是围裙吗?」
亚歷克用空的那只手挥了挥他罩在内裤外的圆点围裙,像是在炫耀他的设计师西装。「早安呀,小甜心。」
「抱歉。」亨利说。「我在找另外一个人。长得很帅,很任性,不高,而且不睡到早上十点之后不甘心。你有看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