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70)
虞度秋无所谓道:“都是上一代的事了,就算杜远震告发了你爸,他已经死了快十年了,你还不能释怀啊?”
裴鸣摇头,轻声叹气:“我爸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但杜远震在判决后还添油加醋,说自己有内部线人,能挖出更多线索,以此提高自己在业内的威望名声,却害我们家担惊受怕了好几年,生怕再度被牵连,在外根本抬不起头,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结果到现在杜家也没拿出证据,害我们家平白受苦了那么多年。小卓那时候年纪小,感受不深,我是绝不可能忘的。”
娄保国听八卦听得起劲,不敢出声,就掏出手机发短信:[这不正好么,毒*的后代配小人的后代,啥锅配啥盖啊!]
赵斐华冷笑回复:[人家可不那么想,觉得自己清白着呢,真是戴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
从裴鸣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虚情假意,感伤得相当真切:“不过,如果小卓实在喜欢苓雅,苓雅也愿意,我不会从中作梗,会祝福他们的。只是对不住你,我这个做哥哥的先跟你说声抱歉,希望你别介意。”
虞度秋大方道:“这有什么,裴哥你太客气了,我们虽然多年未见,但也不至于生疏到这份上吧?”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裴鸣放下雪茄,搁在烟灰缸边上,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不瞒你说,我这趟来,不光是和你叙旧的,有正经事。”
秘书立即打开记事本,摄影师和录像师迅速各就各位,打光助理展开打光板,恰好将窗外的光线反射在裴鸣脸上,显得明亮处皮肤白净,阴影处轮廓深邃。
原本就出众的颜值立刻拔升到了男明星级别。
众人:“…………”
这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来拍杂志的?
准备就绪的裴鸣英姿焕发,双目炯炯有神,仪态端正,精英范儿十足,与杂志上一模一样。
相比之下,虞度秋这儿的光线黯淡许多,但他那一头出挑的银发,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会泯然于众。
纪凛不禁怀疑这也是种博眼球的手段,这些商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一个比一个城府深。
然而转念一想,虞度秋似乎很少上杂志,好像也不需要靠发色吸引关注。
这人走到哪儿不是焦点?
裴家兄弟再挖空心思包装自己,世人所贴的标签也无非是“青年才俊”、“帅气多金”之类的寻常形容。
而虞度秋无论多么离经叛道、臭名昭著,世人依旧毫不吝啬地赋予他“天才”的美称。
被这样不可战胜的对手压着,还真是有点儿憋屈,就算没有Themis项目或参与调查,虞度秋估计也时常被人视为眼中钉。
“我看了前两天市长参观你实验室的新闻报道。”裴鸣保持着45度侧对摄像头的角度,珠宝戒指流光溢彩,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中不紧不慢道,“报道里有一条,说你这新项目有望治愈毒瘾?我很感兴趣,不知道你还缺不缺投资人?”
作者有话说:
小柏马上回归!
第39章
如果此时能点播一首背景乐,赵斐华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首Mission Impossible。
搁这儿演《碟中谍》呢?
娄保国倒吸一口气,胸腔鼓得老高,像快炸了。
纪凛没他俩反应这么夸张,但也为裴鸣的话诧异了一瞬。
这是什么战术?亲自深入敌营获取情报?
虞度秋安静了两秒,不长不短的思考时间,既不轻率也不犹豫,像是认真考虑了才回:“裴哥要投资我肯定乐意,可我这项目不确定性太大,你的钱很可能会打水漂哦。如果你想涉猎天使投资这块领域,我可以给你物色几个更有潜力的初创公司。”
裴鸣摇头,顺便换了一个略微低头的角度,显得睫毛更为纤长,鼻梁更为高挺:“你别谦虚,我相信你的才能,而且我听说你已经拉到十亿投资了?摆在眼前的未来’独角兽‘,我岂能白白错过?这一轮是赶不上了,A轮的时候希望能给我留个位置。”
娄保国听得云里雾里,打字问赵斐华:[什么是独角兽?]
赵斐华手速飞快:就是市价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未上市的初创公司,说明潜力巨大,投了必定赚钱,一般人想投资都没位置,姓裴的想走后门让你家少爷带他装逼带他飞。”
这么通俗直白地一翻译,娄保国秒懂:[呸,他想得倒是美!]
虞度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慢慢悠悠的,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纪凛先忍不住了,开口道:“裴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我需要掌握他所有往来人员的信息,包括商业往来,而且您刚才提到了毒|瘾问题,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些关联,所以容我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对这这个项目感兴趣?”
“纪队长真负责啊。”裴鸣接过秘书递来的金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后仰靠到沙发上,翘起腿,气场全开,摄影师坐到地上,采用仰视拍摄法,拉长他的下半身,将他的长腿优势充分展现。
纪凛:“……”
娄保国:[这自恋程度,也就比少爷差那么点儿。]
赵斐华:[我截图了。]
娄保国:[?!]
“实不相瞒,我感兴趣是因为我爸。”裴鸣眉头微锁,“他的事至今仍是我们家头顶的阴云,我想投资这个项目,一方面是出于私心,想挽回我家的名声。另一方面是出于诚心,想为我爸赎罪,即便任重而道远,我也一定倾尽全力。”
后一条理由堵得人没法开口拒绝,谁拒绝谁就是没人性、冷血无情,不让一个孝顺善良的儿子为父赎罪。
纪凛不如这些商界骄子精明狡猾,一时想不出什么周全的话来回应,只好干巴巴地说:“原来如此。”
旁边的虞度秋忽然轻笑了声,不知是否在笑他笨拙,但他似乎听出了一丝嘲讽。
纪凛怒瞪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拒绝。
虞度秋压根没拒绝。
“好啊,如果能存活到A轮,我一定给你留位置。不过……”他顿了顿,倾过身,进入了打光板的照射范围——银发瞬间折射出耀眼的光华,整个人亮得夺目,反将裴鸣压得黯淡无光。
“所谓’赎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对于被伯父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来说,哪怕以死赎罪,他们也不能死而复生。你那点儿诚心,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人只有一颗心脏,哪儿来的两种心?你所谓的一半私心一半诚心,其实完全是私心外加一条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娄保国和赵斐华同时在心中出了口恶气。
这些话以娄保国的受教育水平难以表达,以赵斐华的身份职位无立场表达。
杀人诛心,还得靠辩口利舌、不可一世的虞度秋。
裴鸣修养惊人,听了这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居然面不改色。
只有正在给他拍面部特写的摄影师察觉了他镜片后稍纵即逝的一丝阴郁,吓得手一抖,整张拍糊了,相机屏幕上留下一张扭曲骇人的脸。
“我话说得刺耳了点儿,但都是大实话,裴哥你可别生气。”虞度秋话锋一转,“那些罪又不是你犯的,你赎什么罪?过好自己的人生最重要,不要走上伯父的老路,毒|品那种东西,可比尼古丁容易上瘾多了。”
茶几上的雪茄尚未熄灭,一缕若隐若现的白烟垂直往上,宛如两人之间一道似是而非的裂痕。
裴鸣摘下眼镜,夹起茶几上剩下的大半截雪茄,叼在嘴里,声音穿过朦朦胧胧的白雾而来,难辨虚实:“他那条路,我是断然不会走的。但你这条路,又何尝不是险象环生呢?二十年前的事故足以说明,即便是天才,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雪茄的浓郁气味随白雾散开,沙发后的赵斐华不喜尼古丁,皱了皱鼻子。
娄保国想嘲他娇气,没察觉身旁的另一人,在室温适宜的会议室内,冷汗涔涔而下。
市人民医院,VIP豪华病房。
最后一片擦血的棉片飞进了垃圾桶,外科主任医师孙兴春放下镊子,如释重负般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