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183)
柏志明伸出手,奖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脸:“臭小子真行,国内来电说你正带着人赶来抓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谁背叛我你都不可能背叛我啊。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连你一块儿炸了,别怨爸爸。”
柏朝轻轻摇头:“斩草要除根,这是最基本的道理,换我也会杀了你。”
“哈哈,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
“但是,我想知道,是谁在挑拨离间?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说了,不该问的别多问。”柏志明口风很紧,半个字也不愿透露,起身道,“抓紧时间办正事,他们的车队还有六小时左右到曼德勒,到时候就会发现少一辆车,我们得在那之前闯过关卡。我去看看裴鸣的车来了没,你看好这位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别让他跑了。”
“好。”
地下室的门“砰!”一关,天花板上的一盏小吊灯跟着震颤,摇摇欲坠。
柏朝确定他走了,立刻撑着地爬起来,步履蹒跚地挪向里边。
虞度秋的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沾了灰尘的银发失去了光泽,像一片灰蒙蒙的薄雾般挡住了眼睛,宛如一具死气沉沉的木偶,任他扶起来,搂进怀里。
“没事的。”柏朝忍着背疼和心疼,轻轻摩挲怀中人僵硬的后背,低声耳语,“我已经给周毅发暗号了,你的手表有定位,他们很快会找过来。我不会让你输的……我没有背叛你,真的……”
虞度秋灰黯的眼中毫无生气,一片空洞,翕动嘴唇:“……把花拿走。”
柏朝低头,看见那朵仍顽强插在花眼里的虞美人,挣扎中掉了好几片花瓣,仅剩的一两片蹭到了地上的灰尘,脏兮兮的,仿佛火焰熄灭后的暗红灰烬。
他摇头,收紧手臂,像是要将怀中人嵌入身体:“不行,你已经收下了,不能反悔,你听我解释……”
虞度秋轻扯嘴角,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冷笑:“解释什么?解释你从头至尾都在骗我?还是解释你在骗我的过程中爱上了我?如果是后者,你现在应该给我松绑,然后去跟柏志明拼命,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地求我原谅。”
柏朝扶着他肩膀,诚恳地正视他双眼:“都不是,我以后会告诉你。现在我不能跟他反目,我还差一点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什么东西……比我更重要?”
柏朝沉默了一瞬:“现在不能说,这东西也关系到你,你永远是最重要的……我原本不想让你涉险,以为周毅他们能及时赶来,谁知道……”
“谁知道我的秘密安排阴差阳错打乱了你的计划,让你原形毕露,对吗?”虞度秋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透出病态的苍白,嘴角分明带笑,整个人看着却愈发阴戾,“每当我以为情况再糟也就这样的时候,你总能把我拖入更糟糕的境地,小柏眼狼……你还真是头白眼狼。辛苦你了,伪装这么久,还要忍着恶心跟我接吻、做|爱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柏朝身形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没有这样想,我从没有这样想……从过去到现在,我对你……一如初见。”
虞度秋笑得愈发狂放暴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肩膀不住颤抖:“哈哈……你还想用那套老掉牙的说辞骗我?我从没信过,什么对我一见钟情,什么监视我是为了保护我,当我那么好骗?我一直觉得你的爱慕不合常理,一直在怀疑你,从未停止过……可我还是放任你为所欲为了。”
“我不是不能追究,我是舍不得追究……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断为你破例……”
他惨笑一声:“要说一见钟情……也该是我吧?”
柏朝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能扛住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心脏疼得仿佛被人攥紧,眼眶迅速发红,捂住了他的嘴,轻轻吻在手背上:“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以后随你怎么处置我,我都认。现在先听我说,柏志明没走多远,我们小声一点……”
虞度秋狠狠咬了口他的手指,利齿几乎刺穿皮肉,眼中迸出冰冷的憎恶:“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柏朝剧痛无比的手指微颤着抚过他脸颊,颤声轻喊:“度秋,夏洛特那晚的枪里是有子弹的……你忘了吗?”
深陷于极度愤怒失望的男人微微一怔,随即咬牙切齿:“那又如何?”
“我从一开始就豁出性命向你证明了,我只忠心于你,只有你能掌控我的命运。”柏朝捧着他的脸低喃,“我一点也不想再被柏志明操控……你去过我的房间,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谁会蠢到放着美梦不做,重新回到噩梦中?”
“但那天爆炸之后,我怕柏志明先杀你灭口,所以才去找他投诚,交出戒指讨好他,向他提出劫车的计划,勉强让他相信了我……”
“可实际上,我的心从没有离开过你,否则你以为,那袋镇定剂是谁派人送的?”
虞度秋的瞳孔颤了颤,消化了这些信息后,目光又迅速冷下来:“是你派人送的又怎么样?你救了穆浩就能抵消你的所作所为吗?”
“不能,所以我要坦白我目前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将功赎罪。假使一会儿我遭遇不测,你就把这些话转告给警察,应该能派上用处。”柏朝忍受着他凉薄尖锐的视线,语速飞快地说,“你仔细听,我只能说一遍,裴鸣很快就会来了,我们没时间了。”
虞度秋很不想听他狡辩,但自己手脚被绑,无法捂住耳朵。
而柏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八岁被柏志明领养,是他最早收养的孩子。他早年的确是给裴家做事的,是裴先勇的左膀右臂,打着来缅甸开矿的幌子从事边境毒品交易。我是他从福利院挑选出来培养的接班人,姜胜和刘少杰都是他给我准备的手下,姜胜不擅长偷鸡摸狗,柏志明很少用他,所以我不认识他,只认识刘少杰,但他不服我,因为我……不杀人。我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度秋。”
虞度秋听到这儿,忍不住出言讥讽:“是,你清清白白,只不过帮着柏志明贩*而已。”
柏朝摇头:“我也没有贩|毒,柏志明领养我的当年,国内开始大力打击毒|贩,裴先勇被杜家曝光,被判无期,裴家的贩|毒生意也就此中断,但关键的证据警察没有拿到手。后来接管公司的裴鸣确实没再碰过一克毒品,因为毒品让他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被所有人冷嘲热讽,他对此深恶痛绝。”
“但他也并非好人,柏志明眼见裴家垮台,想另寻东家,被裴鸣发现,就学他爸定下的规矩,让人砍了叛徒的一根小指,然后又许诺柏志明丰厚的薪资,让他留在公司,守住裴先勇其他足以判死刑的种种恶迹,否则就杀了他。”
“这一招软硬兼施确实牵制住了柏志明许多年,反正钱也够花,他就没再动别的心思。直到不久前,应该是两年前,有人找上了他,让他帮忙运输贩卖新型毒品,于是他开始重操旧业,带着刘少杰和姜胜一起干。”
虞度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违和:“你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他怎么不带着你?你又想撒谎把自己摘出去?”
柏朝似乎很高兴他在听自己说话,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说:“因为裴鸣始终对他心存戒备,怕他暗中背叛,所以很早就‘收买’了我当眼线,监视柏志明的一举一动。而柏志明也觉得带着我不方便,我经常被裴鸣派去各个国家出差,总是找不到人,所以就没带我。”
虞度秋嗤笑:“你还是个双面间谍。”
“嗯,可以这么说。但柏志明吃过教训,这次非常谨慎,我完全查不到他的新东家是谁,连去年十月那起邮包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搞砸了,后来还惹出了雨巷案,他估计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筹划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