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44)
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柏朝似乎下了床,过了会儿,顶灯啪地关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虞度秋在黑暗中皱了皱眉,睁开眼,正想起身去开小夜灯,突然间,床头的方向亮起了柔和的暖黄灯光,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形。
“你怎么知道我要开灯?”
柏朝转过脸,半隐于黑暗中:“那晚在君悦酒店,我记得你是开台灯睡的。”
虞度秋躺正了,盖上薄被,舒舒服服地准备入眠:“记性不错,我发现你功能挺多的,可以身兼我的保镖、厨子、男佣。要是愿意再兼个床伴就更好了。”
柏朝没搭理他,绕过床头,走到床边的单人沙发椅处坐下。
虞度秋莫名:“你干什么?”
柏朝支着脑袋,看着他,说:“守夜。”
“……有病,不需要,回你房间睡去。”
“是你说不如守在你房间里。”
“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是,我会当真的,少爷。”男人的眼神很专注,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这样看了他许久,“你的每句话,我都会当真,所以请你以后不要随便给我承诺。”
“装过头了,小柏眼狼,有点儿恶心了。”虞度秋啧啧摇头,“我对情话免疫,省省吧,你段位太低。要守就守着,我可先睡了。”
“嗯。”
虞度秋没再劝,彻底合上眼,调整了个舒服的侧卧姿势,打开了香薰机,手习惯性地放在枕头下。
空气中逐渐漂浮起淡淡的松木味,本该令人放松困倦,可这房间的床头夜灯似乎有些刺眼,照在眼皮上,扰人安眠。
一刻钟后,虞度秋睁开一道缝,眼珠转动,瞥向沙发椅上的人。
柏朝的姿势和神情一丝未变,捕捉到他的目光,淡淡道:“睡吧。”
“……你被这样盯着能睡得着?”
“君悦那晚你不就睡着了?”柏朝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发自内心的愉悦,那双总是看不透的眼睛里映着两簇灯光,明亮得有些单纯,“为什么现在被我盯着会睡不着?因为在意我吗?”
“……你真的恶心到我了。”虞度秋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也背对着光,眼前的干扰因素终于没了,他放空脑子准备入睡,“这么爱装,那就装个够吧,明天晚上也来我房间守着。”
“好,反正我习惯了。”
“习惯守着人睡?”
“习惯了总是远远看着你。”
虞度秋:“……闭嘴,我耳朵快吐了。”
这人越搭理越来劲儿,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非要黏在他身边不可,难道真是君悦那一晚对他一见钟情为爱痴狂?
那就更恶心了。
在一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横陈于面前之时,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究竟是什么品种的变态疯子。
第26章
由于失去主厨,第二天的早餐任务,仍旧由柏朝担任。
黑卡团队服务贴心周到,前一天往双开门大冰箱和能藏一个人的大冰柜里塞满了食材,别说住三天,三十天恐怕都够了。
金黄的煎蛋在不粘锅中滋滋作响,焦香的气味飘散出去,恰好被起床下楼的纪凛闻到了,循着味儿走到厨房,不可思议道:“柏朝,你起得也太早了吧?这才六点。”
“习惯了。”不粘锅颠了颠,煎蛋在空中翻了个个儿,落回锅中,“你也挺早。”
“我有晨跑的习惯,先出去了,辛苦你了啊。”纪凛拍拍他的肩。
柏朝将煎蛋倒入空盘中:“我好了,你要吃的话冰箱里还有鸡蛋。”
“……你没给我们做啊?可你昨晚不是……”
“昨晚是不想你们吵起来,很烦。”柏朝关了电磁炉,瞥他一眼,“你也不付我工资。”
纪凛竟无法反驳,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往盘子里添了两片刚弹出来的烤面包,然后从微波炉里取出一杯热牛奶,端着上了楼。
……真的不能靠近虞度秋,会变得一样不近人情。
大公无私的人民警察小纪同志决定给这两位好好上一课,于是放弃晨跑,一头扎进厨房,手起刀落,举炊烹饪。一小时后,将足足四人份的一大锅广式砂锅粥端上了餐桌。
海虾、干贝、香菇、芹菜等统统切成了小块,煮得满屋飘香,再撒上新鲜葱花,色香味俱全。
虞度秋和柏朝吃完独食下来,看见别墅里的其余四人已经将一锅粥盛空了。
娄保国赞不绝口:“没想到啊,纪队,你厨艺这么绝。少爷,要不你干脆雇他当厨师得了,让大哥专心跟你……呃……处对象。”
纪凛呛了口茶,不屑道:“谁要给他当厨师,我就做这一顿,让某些人看看,做人不能太计较利益!”
“利益这东西也并非全然是坏事,比如我和柏朝之间如果没有利益关系,恐怕根本不会相遇。”虞度秋站在楼梯口,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人,“你说对不对?”
柏朝没回答他,间接否认了娄保国的话:“昨晚我在他房间下棋,然后守了夜,一切正常。你那边呢?”
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娄保国登时呆住,他压根没考虑过守夜这回事,没料到柏朝一个新来的比他还专业,这说出去还怎么混?
他刚想编几句话搪塞过去,赵斐华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煞有介事地推了推眼镜。
对虞度秋撒谎,不要命了?
娄保国心下一怵,只能老老实实说了:
“对不起,少爷,我没守夜……平时都是老周负责安排人站岗,我昨天被虞董一通批评,把这事忘了……”
虞度秋十分宽容地笑了笑:“没事,新的随行人员正在赶来,不需要你们守夜、也不需要纪队你做饭。但是,柏朝昨晚惹我不高兴了,守夜和做饭的任务照旧。”
娄保国递来同情的眼神:“大哥,你加……”
“好,谢谢。”柏朝翘起唇角,“这个任务我可以做一辈子。”
娄保国:“?”
虞度秋龇起牙摇头:“受不了。”
早餐过后没一会儿,原本安静得只有鸟叫的门口隐约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听着数量还不少。纪凛警惕地贴到窗边,从窗帘后探出头迅速看了眼,回头说:“如果外面那七八辆车和几十号黑衣人不是你妈派来的,那我们今天就插翅难飞了。”
虞度秋泡了壶大吉岭夏摘茶,不慌不忙地端起白瓷杯,嗅了嗅芬芳醇厚的气味,语气平平道:“身高都超过一米八了吗?”
纪凛困惑:“好像超了,跟这有关系?”
虞度秋:“是不是不打领带敞开领口露出肌肉?”
“……是。”
“那就是我妈的人。”虞度秋呷了口色泽橙黄明亮的茶水,“她喜欢招聘肌肉猛男——嗯?你那是什么表情。别误会,我爸头上没绿。一来是我妈掌控欲太强,不容许我爸有出轨的机会,所以只招男的。二来是想督促我爸多锻炼,一旦有中年发福的趋势,她立刻让这些下属秀肌肉打击我爸自尊,逼得我爸每周雷打不动地喊私教来家三回,如今快五十岁的人了,身材看着还像三十多一样。”
“……”纪凛不得不感叹,“真是……什么样的家庭培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卢晴不满道:“本来就是啊,凭什么只有女的要保养,男的就不用?你们这些男同胞也给我容貌焦虑起来!”
一提这个纪凛就来气,指着自个儿黑了两度的脸:“我没保养吗?我天天涂防晒!还不是从白煮蛋晒成了茶叶蛋!”
他俩音量高了些,外边的一众人员估计听见动静了,前来按门铃。以防万一,虞度秋派娄保国去门口对个暗号。
娄保国面对着浩浩荡荡几十号大老爷们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住羞耻感,细若蚊蝇地问带队的小哥哥:“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有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