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83)
三年前的报纸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直觉这事件会和此次入梦扯上关系,夏濯忙往下看正文,然而它们却像褪了色一样越来越模糊,没等看清两行字,身后那扇门倒是猛地“嘭”地合上了。顶灯再次破裂,少量玻璃自由下落,从他脸颊边擦过,唯有手中的手电筒还在发着光。
原本拧死的螺旋式水龙头滋啦啦地疯癫地转动起来,血红的液体一股股涌出,迸溅在玻璃上。
他眼睁睁看着正面玻璃也变成暗红色,一个发亮的小手掌印“啪”地拍在上方。水池中的塞子被堵上了,血水很快冲破了阻碍,朝着四面八方流出,滴滴嗒嗒落在铁皮制的地面上,混着玻璃上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撞击声,让夏濯忍不住连连后退,脊背贴上了门,手向后摸上把手用力拉了拉,但没能把门重新打开。
锁上了?
……干!
他忽然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孩童的哭声隐隐约约回荡在小空间内,手印毫无章法地摁在镜面上,从水池里溢出的水已经漫到鞋边。倒不是怕被淹死在这里,毕竟还有一个蹲坑能漏水,他怕就怕在镜子里会钻出个什么东西,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呜呜……你们在哪……]
[好黑……放我出去,我想回家……]
夏濯咽了口唾沫,小声试着问这道声音:“你在哪?”
随着他的问话,一只脏兮兮的手从蹲坑里伸了出来,皮肤却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盈盈发亮。
夏濯:“……”
他忽然觉得,这东西还是从镜子里钻出来更好。
[呜呜呜……我要出去……我不想玩了,我好饿……冷……]
水龙头猛地停了,管道里发出轻微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内部,直听得人牙酸。还不等夏濯反应,铁质的铁管竟然炸裂开来,没了束缚的水直往上冲,刺激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血浸泡在泥土中,又腥又臭。
而那只坑里伸出来的手似乎有着无尽的长度,乍看上去手掌的确属于小孩子的尺寸,但胳膊却足有半米长,堪堪就要抓住他的脚踝。
夏濯抹了一把脸,被黏腻的触感嫌弃得龇牙咧嘴。那小手碰到了他的鞋带,乍看上面还有着许多小范围的陈年旧伤,像是刀疤又像是烫出来的。他用手臂捂着口鼻,紧贴着冰凉的门,将手电筒往下打去。
那只手有些怕光,被正面照到后竟然冒起了丝丝青烟,哆嗦着往回退了退。
[好疼……好疼……]
虚弱的声音听上去还真有些惹人怜,但一看眼前的景象,夏濯就没什么同情心可言了。
同情随时可能杀死自己的敌人就是在葬送自己,他可不做大傻.逼。
“嘿小朋友,商量一下?你别靠过来,我就不拿电筒照你。”
他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可那条手臂顿了顿,竟然缩回了坑旁,连带着一旁的血水也不喷了。五个短小的手指搭在铁皮板上,还带着泣音反问起他:[你在骗我吗?]
“我骗你干嘛,来,我们隔空拉钩!”夏濯翘起小拇指,“拉过钩就不能骗你了。”
他挪了挪手电筒,表示出自己的诚意。静等了一两分钟后,那只小手终于抬了抬,也缓缓学着他的模样动了动小指。它抬的动作太过于缓慢,夏濯看得忍不住想舔嘴唇,却又想到唇边沾了脏东西,一时心里像是有只猴子在抓。
然而就当那“小朋友”快要和他举办完拉钩仪式时,门却被从外被破坏了锁芯,毫无预兆的声音惊得夏濯猛地回头,不幸脖子咔地扭到了。
他心里一悚,忙转着身子去看,却见另一道手电筒的光线照在了自己身上,一个听上去软糯的声音磕磕绊绊地在门旁响起:“对……对不起!您、您是夏先生吗?”
夏濯揉了揉脖子:“你是?”
面前的男孩不及他高,看上去也就是学生年纪,甚至可能还没上大学。对方头发有些长,小卷一直延续到到耳后,配着那张脸看上去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一双眸子躲躲闪闪,此时正满脸歉意地盯着脚尖:“我以为您遇到什么危险,才破门而入的……啊,我不会对您不利,关先生和我提过您是他的朋友。”
夏濯这才注意到他耳朵上的黑耳钉,不由得眼睛一亮,刚来的一点儿火气顿时没了:“他人在哪呢?”
“我是从驾驶室那边来的,他、他好像不在列车上……”
闲聊两句后,夏濯这时忽然想起那“小朋友”还在,然而他垂首朝坑里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里面干干净净,别说是手了,连一滴泥都没留下。
【本次列车已到达终点站水平西镇,请各位乘客携带好自己的行礼,从后车门下车……】
车辆减速,不太稳地停在了空旷的站台边。附近森林茂密,但天边已经没有刚上车时那么暗了,这场梦境即将迎来第一日的日出。
活到天亮这个认知让夏濯也松了口气。
“您当心点脚下,外面都是山路,关先生他应应该已经到镇子了……我、我带您去找他。”少年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让开了门前的空间。
夏濯被他一口一个敬语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他离开前回头再看了眼,发现镜子上的那些手掌印竟是浮现组合成了一句话。
——撒谎的人要掉脑袋哦。
作者有话说:
你们看看我的海星……
就让你们看看,没有让你们送我的意思,真的没有qwq(疯狂暗示!!!)
第58章 给主人的献礼(二)
从车站去镇子里还有一段距离,夏濯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一边和低着头走在身侧的男孩子搭话:“你看起来好小,是刚上大学吗?”
“啊,这个……”男生支支吾吾,有些自卑道:“我、我其实读到高一就不读了……”
夏濯很快反应过来,语气无所谓道:“要我说,会认字就行了,有些人上学上了半辈子,?还不如人家没念过书的奋斗一阵子呢。哎,你跟我说说关渝舟吧。”
“关先生?”男生有些迷茫,涨红着脸连忙摆手,“我和关先生不熟的,我们只会在入梦的时候联系,但关先生人很好的。虽然他平时表情都……有点吓人,但我……我不怕的,他对我们很好的。”
“很吓人啊?”夏濯乐了,有些想象不出来对方吓人的样子。他笑眯眯地拨弄两下额前凝成一团的湿发,接着问道:“怎么个吓人法?”
“这个不太好……说。”他最后一个字干巴巴吐出来后,脖子猛地一缩,朝着正前方喊了一声:“关、关先生。”
“嗯?他怎么?”夏濯还饶有兴致地在等他把话补充完整,压根没注意到话题里的正主已经在山头上侯着了,直到视线中看见一双黑色皮鞋他才把视线从旁边人身上收回来,有些震惊地打量起十米开外的男人。
没想到关渝舟真的穿了一身西装来。
剪裁合身的衣服正套在衣服架子上,那张优质脸微微带笑,眼睛弯着看向夏濯所在的方向,肩宽长腿一词在他身上凸显得淋漓尽致。
“在聊我?”
夏濯回过神,下意识吞咽口水,“你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能给我聊一聊吗?”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有受伤吗?”关渝舟抬脚靠近他,眉头稍蹙着将他上下打量一圈,见没什么大碍才面容缓和下来。他声音里没掺任何不满,依旧如往日一样温温和和的,“想知道我的什么事?直接来问我不是更好。”
“……没,我挺好的,不缺胳膊不少腿,还能给你蹦两圈。”不知是不是这一觉睡得太久,时长不见心里不怎么踏实,听见熟悉的声音后,夏濯舔了舔后槽牙,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舒出去了。
背后问起别人事,还被抓了个正着,虽然不是说什么坏话,但也多少会有种被抓了包的尴尬。他尴尬的次数屈指可数,目前来说也许是头一遭,想做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心里的不自在,指腹不经意地揉了揉唇,三两下将那小片搓得红润起来,“你什么时候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