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302)
关渝舟追问:“像谁一样?”
“像……呃。”蜈蚣脸打了个酒嗝,“像她一样的。”
“她是谁?”
“她。哈哈。她。”
问好两遍问不出,夏濯在旁边听得有些干着急。
蜈蚣脸本来趴在桌子上,“她她她”一通念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睁大眼,慌慌张张地摇头又摆手:“不是我的问题,我没错,我没……错,与我无关,都是她——”
刘倩语被他突然发神经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了缩。
关渝舟蹙眉,“她究竟是谁?”
是谁?蜈蚣表情变得十分阴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天花板,好几种复杂的情绪在眸中闪烁不定,有恐惧也有怒意,还有些别的。最终他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咬着牙斥道:“就是她,都是她……要、要不是她,我们村子才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沈维跳脚道:“妈的,她她她的,倒是说个明白啊,急死个人。”
刘倩语猜:“他是不是不记得了?”
记不住了的话,那就由他们来帮他想一想。关渝舟从座位上起身,他稍弯了腰,脸挨得离男人近了些,慢慢问:“是不是姓‘刘’?”
筷子从筷枕上滑下,铛铛掉到地上。
这个“刘”姓有什么忌讳一样,他话音刚落,桌上的油灯忽然猛烈地闪烁起来,在燃烧的火苗像受了潮一样滋滋乱响,隐隐有要熄掉的意思。这让守在门边离光源最远的沈维大惊失色,赶紧往人多的地方凑了凑,还不等他走到桌边,滋啦一声——灯灭了。
“哎呦我滴妈妈……”沈维怪叫着蹦到夏濯和关渝舟正后方,他觉得这里安全感最足。
紧张的氛围倒是给他这冒出来的话冲散了些,赵晓萌赶紧手忙脚乱的掏手电筒,匆匆推上开关,一簇光直照出去,却扫到蜈蚣脸身后多出来的那个巨大的黑影子。人有影子很正常,可那影子却有着一头长发,分明是个女人。饶是蜈蚣脸已经在发抖了,覆在墙上的黑影却一动未动,像一幅画稳稳地挂在那里。
不知是谁倒吸一口气,随后整个空气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蜈蚣脸一个人在念:“对,姓刘。刘……刘。”重复了这个字后,他如大梦千年忽然被一棒子敲醒,那种似电流激射的恐怖导致他瞳孔猛地一缩,急速否认般抱住了自己的头:“不……不,我们村上没这个姓,没有!”
他剧烈地颤抖着,憋了半天没憋出下一句话,反而抓着脖子痛苦地缩成了一团,嗓子里发出嗬嗬吸气的怪音。几人定睛一瞧,看见一缕湿黑的头发从阴影里贴着地面滑行,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被这么一吓,蜈蚣脸酒顿时醒了大半,他竭力想要挣扎开,脸上青筋一根根暴起,但即使这样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掀翻了桌子,那些瓶瓶罐罐顿时碎了一地,无论他怎么用力掰扯,发丝却只会越缩越紧,带着一种无边的怨恨欲要将他当场置于死地一般。
“不好,他现在还不能死。”夏濯夺过赵晓萌手中的手电,让刺眼的光直照在满地打滚的人身上。一股挟着恶臭的焦味慢慢扩散,墙上的影子无疑受了伤,却坚持用瘆人的黑发将蜈蚣脸的脑袋掰动,一点点向身后扭去。
蜈蚣脸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一个快要炸开的人偶,视线被强制移动,慢慢的、慢慢的——他看到了一双绣花鞋。
“嘭”一声响,门突然被推到墙上。李孙氏披着个薄毯,手里举着一根红蜡烛,一路小跑着冲进来。她先听到房间里的异响,觉得担心,这才匆匆从另外的房间赶来,没想到一开门会看见自己丈夫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双眼空洞得像个死去的人。
但随着她的进入,黑影消失了,掉在地上熄灭的油灯复燃,平静地照亮四周。
她把丈夫抱进怀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看向对面几位“贵客”,害怕得说不出话。她本以为这几人是加害自己丈夫的恶人,但扫去一眼后,发现其中也有几位惊疑不定,那明显是一种看到所惧怕的东西后才会有的反应。
“呃呃……”
虚弱的声音从怀里传出,她低下头,还未因丈夫没死而松口气,就看对方脸上的那道刀疤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鲜红的血一串串顺着脸颊往下淌,将那张脸变得更狰狞可怖。
“刘……氏。”蜈蚣脸看向她身后空荡荡的墙壁,因剧烈的疼痛而不停地颤抖,最终又晕了过去。
听清了名字,李孙氏呼吸浓重起来,一下一下,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抓着丈夫的衣服要把人领回屋里,身体的力气却不够,只能用上牙齿,连拖带扯地将人往门方向拽。
谁也没上去帮忙的意思,等她将人拖入拐弯点,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后,空气中烧焦的味道消失了。
孔满低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竟然有积分。”
“因为知道了剧情中比较关键的信息吧。他刚刚提到了‘刘氏’,按照古代人结婚妻子都冠上夫姓的规矩,这刘氏应该就是刘子衿的妻子。”
刘倩语眼神一飘,有些后怕:“刘氏就是刚才来的那个鬼吗?”
夏濯点头,“暂时可以这么认为。”
刘倩语想了想,又奇怪地问:“为什么李孙氏叫‘李孙氏’,而刘氏就只叫‘刘氏’?”
这点沈维是知道的:“古时候很多女子是无名氏,李孙氏原先有姓,所以才会在自己的姓之前加上丈夫的姓。刘氏原先没有名字,结婚后就直接叫刘氏了。”
“这人不经吓啊,前不久昏一次,现在又昏一次。”夏濯唏嘘,把手电筒还回去,“这刘氏看样子是冲着他来的,他原来究竟作了什么孽?”
第197章 神女庙(十一)
没有主人带领,他们只好自己去楼上找空房间。
原本夏濯还好奇王老伯住哪去了,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发现这人正趴在床上昏昏大睡,一边地上摆着好几瓶空的酒罐,难怪楼下那么大的动静都惊不醒人。
“所以才说酒精害人。”夏濯进去拎走了他的油灯,嫌弃地把门重新合上,“我和关老师之前进过一个梦境,刚开始没多久就死了一个人,原因就坏在是喝醉了进来的。”
沈维跟在他后头,“我们可不敢那样。”他一拍胸脯,口吻骄傲:“我就是烟酒不近的现代好青年。”
“哎你们说,这王老伯究竟有没有什么本事?”刘倩语好奇地问。
回想起他在庙里的一举一动,夏濯还是说:“有的吧。”
关渝舟手里有一根能照亮的蜡烛,这顺来的油灯便让了出去。他和夏濯就近挑了一间入住,想到明天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早早便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走廊外先有了脚步声。本以为是隔壁的王老伯,但隔一会儿脚步就响一遍,来来回回没完没了,夏濯被迫醒了盹,下床拉门一看,李孙氏正愁容满面地走来走去。她似乎在特地等这些客人醒来,可看见夏濯从中出来,她又一副想上前却不知如何招呼的模样,只略显尴尬地站在了原地。
“您有什么事吗?”还是夏濯先开口问了。
关渝舟也穿好衣服,将灯笼把重新别进腰带里,不动声色地来到他身后。
李孙氏犹豫了一下,说是早饭做好了,她过来想和大家说一声,却没料到都未起床,她担心是否又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多逗留了一段时间。
听见有交谈声,陆续其他人也探出了头,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昨天没能看仔细,夏濯现在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这位原住民。她丈夫穿衣挺讲究,留自己老婆穿个带补丁的粗布衫,身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长发也随意用最朴素的木钗盘了一下,说话时眼睛不太敢看人,看样子昨晚那蜈蚣脸果然是酒后吐真言,有几个钱也不在她身上下功夫,估计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就会不留余地地将她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