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10)
“那你看看,本来都好好的,可你故意顶着这张脸出来吓到人,你说你是不是也有责任?如果你在这个故事里,你羽~西<|整是不是就是孙悟空?你自己都说过分了。”
秋应华听懵了,半天跟不上他的逻辑。
“而且说句实话,他们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错。我挺喜欢你的啊,那个姓关的叔叔也喜欢你。”
[叔叔?]
听他也跟着自己一起喊叔叔,夏濯心里一乐,浑身都轻松了些,“之前和我站一块儿的,不是年轻的,是老的那个,有印象吗?”
秋应华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你来评评,他帅还是我帅?”
小男孩拧眉噘嘴,配着那张脸实在没什么可爱感,硬是平白增了一倍的惊悚,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嘴露出一排尖牙啃上来。但他还是乖乖思考了一会儿,像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苦着脸回答夏濯:[那个叔叔很凶。]
“很凶?”
[很凶。]
“有吗?”
[有。]
“好吧,他很凶。那我呢?”
[妈妈说,会给我讲故事的都是好人。]
“你的意思是我比那个叔叔帅咯。”
秋应华唔了老半天,最后说:[不知道。]
“这个你得知道。现在那个凶巴巴的叔叔不在面前,所以你夸我就行了。”
秋应华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哥哥更帅。]
手电筒的光恢复一些,看来是成功分散了注意力,被夏濯的话给带歪了。
和鬼聊天第一人,除了他也没谁了。
“我不能骗你,刚刚没有被你吓到是真的,现在有被你吓到也是真的。”见这小东西一时听傻了,他就更能放开了,“但是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你不能混作一谈说我现在被吓到就是之前骗了你。还有,你怎么能学那些坏孩子一样恶作剧呢?明明可以正常地出现,却非要出来吓唬人,这点你是不是做错了?”
扯到这个,秋应华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刚亮一些的手电筒闪了闪,像是快要熄灭的烛火。
[胡说!]
[他们才是!他们明明可以不那样!]
“所以他们是坏孩子,没教养,他们比你差劲数不清倍。你是乖孩子,我说的‘乖’指的并不是你要任打任挨,而是对正确的人好,对错误的人以牙还牙。你现在不也把他们全都弄死了吗?我觉得你干得漂亮,真的。”夏濯讲着邪话,完事还兀自遗憾起来,“可惜手边没工具,不然哥哥给你做一朵小红花戴上。”
[可是别人说我才是坏孩子。因为我不讨人喜欢,爸爸妈妈才离开的。]
“我刚说过挺喜欢你,你就说我不是人?”
秋应华看着夏濯的眼神里涵盖着些许疑惑。
“再说你爸妈怎么会不喜欢你?那么多钱都白花了啊,玩具成堆成堆地给你买,药也细心地一罐一罐准备好。他们是你最该亲近的人,别和你没血缘的陌生人三两句话你就信了。”
电筒亮度又平稳下来。
好宝贝,这时候简直充当了危险度检测仪啊。
夏濯擦了擦有些潮湿的手心,又清理了一下握把,悠悠地继续夏式不讲道理的教育,“朋友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他们那么差劲,你就该与和你一样聪明可爱的人交朋友,比如我。”
[哥哥也想和我做朋友?]
那些被打着友谊名头而次次受骗的心理阴影早就刻在骨子里了,秋应华一听又开始警惕了。
“真正的朋友是在你身无分文的时候还愿意接近你的人,他们之前都是为了要你的玩具,但是你现在没有玩具了,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说完这段话,夏濯停顿片刻,将毛巾往那张脸上伸去,隐藏起试探意味,表面看上去大大方方。洁白的纤维面料在沾到液体的一瞬间就被染黑,更多的黑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刺鼻的腥臭味险些又把他给呛到。
直到整条毛巾都作废,总算有干净透明的液体流出了。
像是把所有浸进眼睛里的淤泥全给哭了出来,那双瞳孔也渐渐变得清澈。
[哥哥对不起。]
秋应华脸上的那些伤开始消退,直到一张白净的脸呈现在视野中。他眼里还噙着没哭尽的泪,小小年纪能一眼看出继承了他妈妈的优良基因,除了脸色惨白不似活人之外,精致得像一个巧夺天工的人偶。
手电完全恢复照明,他现在也不怕了,心脏周围坠了一圈的胆,平静沉着地跳动着。他脸上写满了“满意”,就差伸手去摸秋应华的脑袋了,“这样多好看啊,随便穿个什么都能上儿童时装周了。”
秋应华明显是没听过这个词汇,水灵灵的眼里全是好奇,[时装周?]
夏濯手指在空中划来划去,也不知在比划什么,“就像你这个年纪的很多小朋友都会穿上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走到闪光灯下,台下呢会有很多很多的大人举着照相机给你拍照。”
[那他们会骂我吗?]
“怎么可能?他们只会说:‘啊,秋应华小朋友真是太可爱啦’。”
秋应华抿着嘴想象着,向往道:[是书里城堡舞会一样的地方吗?我也想去那里。]
看他乖成这样,夏濯差点开口就答应下来,但是一经思考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先不论除了他们能踏足的地方之外有没有完整的世界体系,光是带一只鬼出去参展就足够滑稽了。
“除了这个呢,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秋应华学着夏濯的模样也蹲下去,眼巴巴地仰着头,[想和朋友打球。]
“别的呢?”
秋应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尽管他什么都没再提,但看着那耸着的小肩膀,夏濯明显感觉到他在害怕。接下来的反应也应证了夏濯的猜想,秋应华嘴唇哆嗦着,像是反反复复地尝试了,也拼命地想开口说话,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有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在不住地闪动。
夏濯没怎么动脑子就猜到了,“想见爸爸妈妈?”
秋应华点了一下脑袋,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猛地把头藏在了臂弯里,不露出来了。
夏濯明白了,这是秋应华最终的愿望。
如果能达成这个愿望,八成这个梦境就能结束了。
“好,我帮你。”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们了……他们会不会不想见我?]
夏濯觉得这个小不点现在这副模样还真和覃念有些神似,不禁笑了:“不会,他们很想见你。”
[这次还拉钩吗?]
“行啊,拉完钩你就把我从这黑咕隆咚的地方送出去,我去帮你办事儿。”
秋应华抱着膝的手抬起,指尖轻轻和他碰了一下。
夏濯身上的温度不是很高,却也将他给烫到了。像是短暂的触碰太过唐突,他飞快把手重新揣回怀里藏起来,却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四周的黑暗开始散去,夏濯看着小男孩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那张脸快要和白光融成一团时,秋应华的唇又动起来。
[哥哥是我的朋友了,那就告诉哥哥一件事。]
夏濯想问什么事,但他没发出声,或许是自己听不见。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把他们的头割了下来。]
夏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面前还是那个尸体东倒西歪的房间,他的手里除了打开的手电筒,还有一条洁白的毛巾。
他为秋应华最后的话愣神几秒,关渝舟依旧站在身边,抬手替他把毛巾重新捂上了。
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关渝舟声音有些低,“怎么拿下来了?”
夏濯看着他微微拧起的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那些全都在须臾之间。在关渝舟和覃念的眼里,估计他只是发了几秒的呆。
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飘了,丝毫没注意到对方声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张嘴嚎了一声:“关老师!”
“怎么了?”
夏濯把毛巾又扯下来,兴奋地一把抓紧了他的手,“我以后想要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