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356)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
夏濯晕眩地看着一切景象,这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哪怕从余子昂和褚津口中了解到有关知恩学府的事,他也没有轻易将提及的那些行刑手段套用在他的过去。可现在无法撼动的证据突然跑到了他的眼前,心口火辣辣的痛楚和深处源源不断渗出骨缝的寒意矛盾地在体内冲击着,搅和得他脸上完全丧失了血色。
关渝舟的指尖也开始颤抖,他一言不发地摸着发白的束缚带,忽然咬紧牙关,疯了一样用斧头砍断红蓝交织的电线,在结实的床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痕,碰撞声听上去格外的清晰入耳,几乎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跳。
直到完全毁掉这张布满了凌虐迹象的床,他才暴怒着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盯着墙上布着血迹的地方——
空气中的血腥味变浓了。
“咔哒”。
其余三人循声看去,离得最近的余子昂立刻转身两步跨到门口,用力抓着把手上下摇动。然而房门却仿佛被人从外面焊死,无论他用了多大的力都纹丝不动。
意识到他们被锁在了这里,他忍不住皱起眉,重新仔细打量起整个房间的构造。
头顶本还稳定的灯开始无规律地闪动,成片乌黑的鲜血从天花板上沿着墙壁慢慢往下滑落,所行之处留下了道道狰狞扭曲的爬行痕迹。它们一点点填充着这个密闭的空间,浓烈的恶意蠕动着向在场的每个人靠近,仿佛织起了一张牢固的巨网,要将他们通通拉下地狱。
“卧槽!!!”
“滋——啪”。
随着褚津再也憋不住的一声惊呼,灯被鲜血所覆盖,一切再度陷入黑暗。
备用的手电筒发出虚弱的微光,却连几厘米内的手掌都照不清。
整间屋子的温度飞速下降,本就阴冷的潮气如刀尖摩擦过人的每一寸肌肤,强烈的不安紧抓着夏濯的心脏,他撑在柜子上的手不听使唤地僵硬起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再叫嚣着提醒他危险——那种拖沓的脚步声又出现了!粗糙的鞋底慢悠悠踩着光滑的地板,灰尘摩擦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回荡在稀稀拉拉液体涌动的声音下,光是听着就让人汗毛直立。
这个房间里有人!除了他们之外的第六人!
夏濯头皮一麻,下意识想去找几米开外的关渝舟。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掌心相贴的柜子剧烈颤了颤,他只感到支撑力消失了,随后便跌入了一片闭塞狭窄的空间里。
膝盖猛地磕上插板,痛呼却被无形的东西压在了嗓子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柜门无声的重新合上。
他发不出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哒!
这道声响及其短暂,却近在咫尺,就在他的身侧!
他呼吸停滞下来,努力在黑暗中往柜子另一端看去。
“嘻嘻。”
诡异的笑声贴在他的耳边,穿着白褂的男人缓慢而僵硬的转过头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弯成扭曲的形状,脸上一格一格地露出扯到耳根的笑容。
“抓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指这个梦境)
第231章 沉于昨日(二十二)
手电筒的光就如垂死的蝴蝶不停扇动着翅膀,忽明忽暗。
血液源源不断从头顶灌下,在短短时间已经淹没了地面,一抬脚耳边全是黏腻的声响。
褚津恶心得要命,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瓮声瓮气道:“再等下去迟早被活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没触发?”
“门被封死了,我们出不去。”余子昂摸黑在墙上荡过一圈,按道理说这层楼和三楼格局一样,应该也有独立卫生间,有排水管道就能缓解现在只高不低的水位,可他却并没有发现第二扇门。
刚才的门被藏在了墙里,现在又会被藏在哪里?
他隐隐有了头绪——在灯灭前,他看见靠墙的地方有一个三米多近四米宽的巨型衣柜,这衣柜放置的位置很奇怪,正好旁边就是一块突出的墙体。
但是柜子很重,他一个人挪不开,褚津那细胳膊细腿的也没多大力气,帮不上什么忙,余子昂便把目光投向关渝舟。
在开口前,关渝舟忽然问:“夏濯呢?”
“夏濯谁?啊……夏明明?”褚津停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夏明明果然是假名。他提着手电筒努力地晃了一圈,也不由得愣住了。
入眼只有余子昂、关强强,还有一起带来的那个未成年小孩,这个房间现在只剩下四个人。
“卧槽,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刚才突然全黑了,不会就是那时候消失的吧!”黑灯瞎火的,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他们还真没法一时察觉。
关渝舟缓缓松开了手掌,他向后退了几步,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夏濯的声音从窗前传来:“怎么了?”
四人赶紧看去,夏濯正一脸纳闷地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窗帘一角。
褚津大松一口气,骂道:“你是聋子吗?关强强喊你都听不见。”
“我这不是听见了嘛。”夏濯顺势看向关渝舟,对方同样沉着目光看来。他抿了抿嘴,抱着胳膊站回男人身边,话却是问余子昂的,“门开不了吗?”
余子昂颔首,“对,试过了。”说完他更加用力地攥住门把手——一路淌下来的血已经完全把门给遮住了,跟个水帘洞一样血流密集地往下蔓延,滑溜的触感令人头皮发麻。
门依旧严实地卡在墙中,两者像完完全全长在了一起,任他动作多么剧烈都无法将其撼动分毫,甚至一点撞击摩擦的声响都没发出来。
做无用功后,他不得不放弃,主动提议道:“要不大家一起挪柜子试试。”
“我来吧。”夏濯朝他走了几步,深吸口气似是稳了心神,随后伸手泡入粘稠的血液里一通摸索,在抓到金属的把手时稍稍用了点力——
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
其他几个人都顿住了,余子昂脸色起了微妙的变化。
夏濯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扭头笑着解释道:“这个门有点问题,卡锁的位置时间长产生了偏移,所以开门前得先往后拉动一下——看,就像这样。”
他手臂穿过门框,将缝推得更开。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扭曲的走廊,头顶原本熄灭的灯不知在什么时候亮起了红光,墙壁、地板和天花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拧成了怪异的形状。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像是在提醒他们那个四个头的怪物又即将出现。
夏濯走出了门。
他站在红灯下,朝几米开外的覃念招了招手,小声道:“我刚才找到了一袋果冻,偷偷分给你几个,他们都没有。”
覃念:“欸……?”
在他刚迈开腿准备跟着人出去前,关渝舟冷声开口了。
“别动。”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覃念吓了一跳,立马僵硬得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夏濯无辜又委屈地瞅过去,手里还真提溜起一个彩色的塑料包装袋。
关渝舟单手扣住小孩的肩,抬眸隔着一门的距离与青年对视。
一张一望了片刻,他问:“钥匙藏在哪了?”
夏濯像是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钥匙?什么钥匙?还能有什么钥匙?
褚津不太灵光的脑袋不知怎么突然高速运转起来——他们现在唯一发现并且没有获取到的钥匙,就是出现在怪物身上的那把!
他被关渝舟话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量砸晕了,再看看还懵懵懂懂的夏濯,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
不会吧,不会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关渝舟提着斧头,隔着不断流淌着血帘凝望他,“好。那我换一个问题——夏濯呢?”
夏濯看他的表情更奇怪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就在这吗?”
关渝舟贴着门框缓慢地磨了下斧刃,在原本干涸的血迹上覆上新的一层新鲜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