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197)
“还好,”二狗子还是嘻嘻笑着看着我,“玉哥儿,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我身上穿的常服是阿恒还在的时候帮我置办的,不是什么稀罕的料子,但也比打了补丁的麻布衣裳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二狗子没见过我这身打扮,一时看着新鲜。
我笑道:“你还没说要来的时候小莺儿就把你春夏秋冬的衣裳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回去上身了。”
二狗子点了点头:“小莺儿现在也长大了。”
跟二狗子一块来的人核验过身份才放行进来,其中一个看着像领头的见了我拱了拱手:“小生沈陶然见过柳大人。”
二狗子跟我介绍:“这是我们院长。”
我急忙回礼:“沈院长客气了,您叫我柳存书就是了。”
以前二狗子回家的时候也听他提起过陶然书院的院长,只是没想到人竟然这么年轻,看着不过三十上下,能成为白水城里一方书院的院长想必定然有些本事傍身。
又寒暄了几句,沈陶然对二狗子道:“既然你这边有家人照应那我们便不与你一路了,我在京中大概会逗留一段时间,有什么事你可以到宣阳坊的黄府找我。”
二狗子笑着点了点头,沈陶然又跟我拱手道别,这才领着他那一队人走了。
“宣阳坊的黄府……”我细想了下,宣阳坊那一片多是一些在朝为官的人的府邸,姓黄的官宦人家好像就一户,翰林院的掌院白博琼母家就姓黄,至于他这个白姓的出处好像还颇考究。
“玉哥儿,咱们去哪儿?”二狗子继续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把他手头的行李接过来,“先回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像当初小莺儿刚来时一样,我先是带着二狗子去给老相爷请安。这一来我们一家人能有今天少不了老相爷的庇护,二来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出了点什么事,这几个孩子还得靠老相爷照拂。
二狗子没有多问,跪下来叩了三个头,老相爷照旧什么都没说便受了。磕过头之后我打发他出去,小莺儿早就在廊下等得不耐烦了,看着二狗子出来立马领着他跑开了。我把门关上回来,问老相爷今天老实吃药了没。
“这孩子也是你捡的?”老相爷笑眯眯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又给老相爷手炉里换了块炭饼,“雪下了一整天了,看样子还得接着下,过两天开始化雪了天更冷,我看您还是搬到小莺儿那屋去吧,那屋里有地龙,比烧炭炉子好使。”
“你这是什么手气?”老相爷没接我的话,继续乐呵呵道:“人家十月怀胎生的、精细养的都不见得能长成这样,你怎么一捡一个准,好孩子都被你捡回来了。”
我也笑了:“可能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都用在捡孩子上了。”
“这个孩子,”老相爷瞥了瞥门外,“有你当年的样子。”
这话我听着心里头还是挺舒坦的,谁知道老相爷后头又补了一句:“不过你没人家孩子心静,真要让你考科举,你不见得能考上。”
“……我心哪儿不静了?”
“就你那作天作地的本事,名声都传到宫外来了,还耍小聪明欺负人家新科状元呢。”
我:“……”
这件事就过不去了是吧?
当天晚上老相爷留二狗子在家吃饭,特地让阿福叔多做了几个菜,我在厨房里帮衬,就能听见小莺儿拉着二狗子在廊上笑。小莺儿自己在家的时候没人惯着她,已经跟个小大人一样了,这会儿二狗子来了又变成了那个有哥哥罩着的小霸王,非要拉着二狗子给她堆个雪人不可。
二狗子一向惯着她,两个人把雪堆起来刚要动手,敲门声就响了。
我跟阿福叔空不出手,小莺儿去开的门,接着院子里传出一声惊叫。
我急忙探头出去,就看见大狗子站在门外。
小莺儿惊喜过望,拉着大狗子都快跳起来了,“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呀?你猜谁来了?”
“你们忒不厚道了,什么事都瞒着我,”大狗子进了院,放下手里的长刀,冲着院里的人张开了胳膊。
二狗子愣了愣,扔下手里的扫把跑了出去。
“回来了都不告诉我,”大狗子使劲在二狗子背上拍了拍,“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二狗子被他拍得连咳了两声,分开后笑问:“我用不用跪下给你磕头?”
大狗子挥了挥拳头:“你是不是找打?”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
小莺儿还在围着两个人蹦跶:“你怎么知道二狗子回来了?谁告诉你的?”
大狗子一仰头:“我掐指一算。”
小莺儿嘘他:“我才不信。”
“其实是城门郎告诉我的,”大狗子笑道,“今天去盯他们换防的时候有人跟我说的,说看见玉哥儿了,在城门口等了一天接了一个半大孩子走了,我一猜就是二狗子来了。”
我对二狗子道:“他现在可是皇上钦点的左武卫参将,在长安城里可威风了。”
二狗子笑着点点头:“听着就很厉害。”
“你现在不能叫他二狗子了!”小莺儿叉着腰冲大狗子道,“现在他叫柳清许,明年就要参加科考做状元了!”
“明明是你先叫的!”大狗子伸手去拽小莺儿的辫子,“还有脸说我,让你叫声大哥你叫过吗?”
小莺儿躲到二狗子后头做了个鬼脸。
“其实我觉得二狗子挺好的。”二狗子道。
我对自己的起名水平颇感欣慰,点头笑道:“我也觉得。”
“我现在就想当二狗子!”二狗子从地上攒了个雪球,冲着大狗子就砸了过去。
三个人打了场雪仗,又合力把雪人堆了起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三个人身上落满了雪,头上却冒着热气,进了屋先让阿福叔领着把身上的雪打扫干净了才入座。
老相爷看着这帮年轻人高兴,拿出珍藏多年的酒非要跟小辈们喝上几杯。酒过三巡,在彤彤炭火熏烤下几个孩子都红了脸,只老相爷还跟没事人一样。饶是如此阿福叔也不让他喝了,逮着个机会就把酒藏了。
老相爷还在四下找酒,我赶紧给他换了一盅参茶,老相爷尝了一口不对劲,指着我点了点:“你呀,跟阿福一样,学坏了。”
“几个孩子都被您喝趴下了,您还想怎么样?”我笑着给几个孩子布菜,“您让他们吃口饭吧,不然一会儿都得在这住下了。”
“那不成,赶明儿皇上得找我要人,”老相爷道,“吃吧,那个谁,老二,多吃点,看这孩子瘦的。”
二狗子笑了下,“谢老相爷。”
老相爷挨个儿点了点大狗子、二狗子和小莺儿,“你是大哥,你是二哥,你是小老三是吧?”
三个人端着饭碗点了点头。
“那玉哥儿呢?”
几个孩子愣了下,小莺儿道:“玉哥儿就是玉哥儿啊。”
老相爷:“那为什么不是玉哥儿是老大,你是老二,你是老三,你是小老四呢?”
小莺儿蹙眉:“我不想当小老四,太难听了。”
大狗子:“玉哥儿跟我们一块排,那不是差辈了吗?”
老相爷:“可你们叫阿恒也叫哥哥,难道阿恒跟玉哥儿也不是一辈?”
我夹了筷子菜心笑道:“照这么排,阿恒得喊我一声小叔。”
“小叔……小书,那也成,”老相爷笑起来,“让你白捡一个便宜。”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二狗子最后道:“玉哥儿是玉哥儿,阿恒哥哥是阿恒哥哥,不跟我们一块论,但我们就是一家人。”
“对,我们是一家人。”大狗子又举起了酒盅。
小莺儿和二狗子都举着酒盅附和上去,见我没动静又招呼我:“玉哥儿,你也来。”